说话间,三炮又加快了脚步,很快跳出了窄小的岩缝。我打着手电一看,原来就在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岩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相对宽阔的山洞。待我们都进入洞中便发现,这并不仅仅是寻常的山洞,四周虽说算不上雕栏玉砌,格局却十分的规整,密集齐整的砖墙、回壁、石廊应有尽有。整个空间以木质为主架构,辅以砖石垒砌,密封得相当严实,我们进入的地方原本有两扇巨大的镂金铜栓门,上面也有类似龙的纹饰,门口便是一块丈余高的石碑,两边各有一尊人面青铜灯奴,跪拜于石碑的两侧,它的正对面便是一座祭祀台,上面是高大的神龛,四周依旧布着跪姿的青铜灯奴四个。我检查了一下,发现那铜栓门有些不对劲,别说堵门的自来石了,那门压根就像没关过似的。这就不对劲了,搞这么大的门不就是为了防盗吗,怎么造好了不用,难道墓主人根本没把几个盗墓贼放在眼里?或者,这里有什么东西,让墓主人自信进入这里的盗墓贼都有来无回?想到这我又是一阵不舒服,这心理作用带来的恐惧是无止境的,我只得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一切不过是杞人忧天。这里的木质已经腐朽得厉害,颜色发黑,砖石也显得阴暗陈旧,但即便是这样,用气派来形容这里也不为过。按着正常的墓室标准,这里是陪陵的可能性比较大,或者是主陵的前殿和后殿,后殿的话更好,因为一般后殿都有直接通向地宫的入口。我扫了一眼,很快发现祭祀台后方的山壁上,有一道暗藏的玉门。因为年代久远,一旁的石俑已经倒塌,所以这玉门也不算是暗藏了,很容易就被我们发现了,相信这应该就是大殿通向其他地方的出口,如果这是后殿,那从玉门进去直接就能抵达地宫。当然,这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有种预感,事情不会像我们希望的那样顺利的。整个大殿此刻安静得骇人,黑暗就像一团妖异的旋涡,似乎在努力遮掩着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我对南陵历史的了解可谓一穷二白,但从地域上来说,再结合当时那样的历史环境,这个政权除了高度自治闭关外,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眼前这个大殿的建筑风格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嗨!有发现!”鹰戈叫了一声,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他指着大殿后方祭祀台上的影壁道:“里面好像封着什么东西!”我们放眼望去,果然见那影壁的表面斑驳模糊,里面充斥着红绿不一的人形物体,姿态各异,眼下光线不好,再加上那东西好像特意做了处理,根本没法看清,就是让人觉得像某个东西,但又不敢完全肯定,眼神一散,似乎都能感觉到那里面的东西在动。三炮道:“我靠!看条儿怎么看怎么像是人,会不会是殉葬的童男童女?”我回道:“这里不是殉葬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这些,再说还没听说过把殉葬人密封着悬在墙上。”三炮不服道:“谁说没有!你们没听说过西藏那边的冰悬尸吗?那可都是像这样直接悬在冰川里的,一千年都烂不了,保质期相当长的!”我没好气地回道:“拜托你结合下实际好不好,这里冬天都能热死人,你拿冰箱来造冰尸啊?”三炮一听也对,当下无言反驳,索性发了发狠:“妈的光在这儿瞎猜,自己吓自己,敲开来一看,是人是狗全交待!”说完抄起铁铲就准备上去铲掉几块。龙少对他说没有必要动这东西,想阻止住他,但三炮的手很快,几铲子下去就给弄下来一大块,里面的东西显露了出来。我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摸三炮铲下来的那些东西,有点兴奋地道:“这里面是壁画,这是石蜡,是保护这些壁画不受侵蚀的!”我感到兴奋是正常的,因为之前的一切经历中,能够很直观地接触和了解南陵有关信息的机会几乎没有,即便我们进入的这个大殿,它的格局和形式虽然有些异样,但并不足以表述出有关南陵的任何信息。而壁画的发现就不一样了,考古活动中壁画的作用太大了,很多壁画上蕴含的信息简直是不可替代的,有经验的考古人员根据壁画上的内容,就能剥离出一大段历史。与我的兴奋相比,龙少为自己险些与这些东西失之交臂懊悔不已,亏得三炮那几铲子铲得及时。我们沿着铲开的口子,小心地开始剥那些石蜡,由于时间太久了,这些石蜡透明度已经很差,颜色也很深,灰黑冷硬。不过很薄很脆,用力一掰便弄下来一大块,我们怕破坏里面的壁画,掰得十分小心,四个人足足弄了半个多小时,整块影壁的石蜡全部被清理掉了,一幅色彩绚丽的壁画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因为蜡层的保护,这些壁画保存得十分完整,刚剥出来很是崭新,就像是刚刚画上去的一般。壁画的色彩异常的鲜艳,和四周的古老陈旧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而我看到那些壁画内容的同时,直感到阵阵杀气从壁画里透出来。这一大幅长卷是叙事型的,大部分内容是有关战争的,其中最醒目的是,画面中有一群人和不同的军队在进行着激战。这些人的装束比较原始,连基本的铠甲防护都很少,而且武器和人数都处于明显的下风。相比之下,他们的对手要凶悍强大得多,他们中有蒙古的军队,有汉人的军队,也有其他东南亚王朝的军队。画面非常写实,其中有很多肢体横飞、鲜血四溅的场景,极其血腥。我看得有些不舒服,三炮却乐道:“嘿嘿,我说这南陵的国王人品应该不咋地,得罪的人太多了还是怎么的,你们看这都惹众怒了,天南海北的哥儿们都赶过来揍他!”鹰戈道:“你别瞎扯,也许是侵略呢?你不招惹人不代表别人不来招惹你!”“没错,这是不同的历史时期南陵遭受的侵略战争!”龙少点头接过话,一边指着壁画一边道,“你们看,这是蒙古的军队,那时候蒙古军队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是忽必烈南侵那个时期,蒙古灭大理,顺道入缅进击南陵。这是汉人的军队,应该是万历时期明朝在缅甸的征伐战争,剩下的这些是其他王朝的军队,从装束上看,有蒲甘王朝、阿瓦王朝……似乎他们都有相同的目的,就是攻取南陵。这个国家可谓多灾多难啊!”龙少说完微微一声叹息,很快目光又被另外的一幅画面吸引,忽然“咦”了一声,满脸困惑的模样:“这幅画想表述什么意思?”我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凝聚在最中间的那幅画面上。这幅画面的场景虽然不是在描述战争,但仍旧血腥,占据画面大部分的是一根巨大柱状物,它的两边布满了侧枝,就像是一棵巨树上布满了枝桠,更像是云梯,而奇怪的是,这柱状物不完全是直的,一大半的地方都扭曲成了s形。等我仔细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时,又吃了一惊,这根本不是什么立柱嘛,这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石雕蜈蚣龙吗?再往下一看,果然如此,那蜈蚣龙的触手上插满了人,鲜血淋漓,蜈蚣龙口含巨大的玉珠,因为鲜血的浸染,那玉珠显出了骇人的血红色,并且向外绽放着血光。“这不是……”我刚想说话,龙少对我做了个手势打断我,示意我继续往下看。眼下我非常肯定,我看到的东西正是那种口含巨珠的石雕蜈蚣龙,虽然之前就知道这是用于祭祀的祭器,但万万没想到这种祭祀竟是如此的血腥。蜈蚣龙正对的地方,是一处巨大的裂谷深洞,深得让人无法想象,虽然运用了比较夸张的手段,但我相信这种地方肯定是真实存在的。难道南陵人所祭祀的某种东西就在这底下?那会是什么东西,要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接着,画面中的裂谷里腾起了阵阵浓烈的蓝色烟雾,烟雾中夹杂着很多模糊的影子,好像有东西顺着悬崖在往上爬。很快地,画面上又出现了之前战争中的那些军队,此刻他们都已经被浓雾包围,丢盔弃甲四散奔逃,画面中还特意描述了很多人肢体断开的场景,同样的血腥,应该是浓雾中有什么东西在攻击他们。遭受攻击的不仅仅是敌国军队,南陵人自己也遭受了这种攻击,很明显,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意识,敌我不分,并且异常嗜杀。更让我奇怪的是,除了那滚滚的蓝色浓雾,没有任何地方能体现出里面隐藏的具体的东西,壁画的制作者似乎刻意在掩盖这些东西的真面目。这算怎么回事?再吓人的东西也得有个样子吧!既然是正式的描述,为什么又不让看见那些东西,这里头有什么秘密不能公开吗?三炮道:“这好像是在搬救兵,但他们的救兵好像不太领情,找事的人、自己人大小通吃!”龙少道:“这应该是南陵在面临亡国灭族的危险时,迫不得已采取的一种同归于尽的办法,这种血祭的光球,正是招呼这种东西的祭器。壁画可能会运用夸张的手段,但一般不会作假,我肯定这上面的描述都是真实的!”“那他们召唤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会是人吗?”这些东西越看越诡异,此刻我感觉像掉进了血水里一般,有些发憷地对龙少问道。龙少道:“这可能和南陵的主要民族扎鬼多人的来历有关,这可能是他们的另一种生存方式!”“另一种生存方式?”“这是南陵的传说:南陵人都是没有灵魂的,他们将灵魂寄存在地底某个堪称神迹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命运就由地下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掌握着。正史上,南陵的建国非常奇特,它出现得非常突兀,没有任何征兆地,崇山峻岭之中居然就出现了一个在当时拥有相对高度文明的国家,这让所有的史学家都感到无从探求!”我将信将疑,只听得龙少继续说下去:南陵具体的建国时间无法确定,但它出现的突兀性是公认的,然而历史条件也大致是具备的。当时的伊洛瓦底江流域莽林中有很多丛林部落,要是某个强大部落统一众部落建国,也不是不可能。但当时的丛林部落大多很原始,统一部落和建立相对有秩序的国度,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龙少曾从国外收集过到一份资料,那是从一座地下黑塔中发现的古卷,当年日本驻军在修筑防御工事时无意中发现的,战后被英军缴获,由一个英国军官收藏,龙少正是通过关系从那英国军官手中高价购得的。经过几年的努力,龙少的人破译了古卷的部分内容,其中一部分正是和南陵建国有关的。根据古卷中的记载,南陵的建国和一个地下遗迹有关,遗迹存在的历史非常悠久,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被称为远古的神迹。后来遗迹所在的地层发生了剧烈的地质运动,某种东西被破坏掉了,某些东西被释放了出来。龙少他们翻译的原文是:地狱囚笼被挣脱,灾祸之门由此打开!这些当然仅仅是龙少他们按着字面的翻译,真实寓意无法深究,但龙少对此颇有信心,认为译出的内容就算不完全准确,却也八九不离十。我们听了都有些冒汗,心道地狱里跑出来的不就是恶鬼吗,难道这南陵国是一群鬼创立的?要真是这样,那绝对空前绝后、绝无仅有了。一系列这种古怪的信息接收多了,有些让人承受不住,接下来的壁画内容还得半看半猜才能理解,我也失去了兴趣,索性让大脑放松放松,把目光移开舒展了下身躯。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我习惯性地举着手电扫了扫四周,看看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突然,我脑中一个念头一闪,立即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个地方,和刚才不太一样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举着手电寻找,惶恐之下我很快发现哪里出现了异常:铜栓门石碑两侧的灯奴依旧矗立在那儿,我清楚地记得所有的灯奴都是跪姿的,而此时石碑左侧的那尊灯奴,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站立的姿态,就好像自己站起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