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已是凌晨时分。江城,建安小区。李羡鱼伫立在小区外的路灯下,孤独的身影,在万家灯火具都熄灭的映影下,仿佛也显得愈发孤独。“三千年了,没想到我竟还能活着回到故土……”遥望着小区内熟悉的景象,还有附近没有太多变化的商铺,李羡鱼在不久前拦下一位归家的路人,得知在他误闯修真界的三千年里,地球竟只过去了短短三年。始料不及的结果,却令他惊喜欲狂。回首前尘往事,仿若一场大梦……地球的三年前,他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车祸抱憾离世。原本偌大的李氏财团,也因此易手他人。自此,他开始一蹶不振,终日借酒浇愁,以此逃避痛苦。倘若不是家中那位有名无实的妻子,他怕是早就饿死街头。后来,不知因何故,他竟莫名其妙来到了神秘莫测的修真界。在人命如草芥般的修真界里,身为一介凡人,他活得十分艰辛。但以其不屈不挠的意志,及杀伐果断的心性,历尽千辛万苦,他终在三千年后,跻身成为一方巨擘。可纵是天下无敌,那又算得了什么?他心中最想要的,其实也只是想再看一眼他所牵挂的人儿啊……最后,他终究还是选择解甲归田,耗尽毕生修为,硬生横渡虚空。明知故人怕是早已黄土一抔,可多年的浮萍漂泊、居无定所,让得他现在只想要落叶归根。本以为三千年后,地球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但李羡鱼万万没想到,地球竟只过去了短短三年。如今他站在家门外,竟也有些近乡情怯。也不知她现今何样,是否依旧那般温婉动人,但却已另嫁他人为妻?想到如今她的膝下,或许已有儿女嬉闹玩耍,李羡鱼顿时心中隐隐作痛,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那他决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毕竟,他当年待她可并不好,在自己失踪三年后,她选择改嫁也实属正常。“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低声念罢,李羡鱼已端正心态,就欲迈步向着曾经居住过的那栋楼房走去。正这时——“阿眉,你已经为那条咸鱼守孝三年,为何现在还要拒绝我的好意?难道你真要为他守寡一辈子?”“我要怎样与你何干?拜托你别来纠缠我了。”身后传来的对话,瞬间令得李羡鱼的心弦一颤,脚步顿止。虽然分别了三千年,但那清冷的女子声音,似已铭刻在他的灵魂之中,如今听来,仍是那般熟悉动听。声音的主人,正是他的妻子——舒愁眉。霍然转过身来,李羡鱼眼神激动地凝视着久别多年的妻子。她穿着一身黑色职装,身材仍旧玲珑妙曼,双腿笔直修长,娇俏的容颜如覆冰霜,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但舒愁眉这种清冷娇艳的姿态,除了会让男人感到自惭形秽外,同样也会令男人心生起征服的欲望。恰在此刻,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人,正跟着她的身后,纠缠不休。“三年了,阿眉,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到吗?”年轻男人脸现不耐,但还是按捺着心中怒气,沉声劝说道:“三年前,你说你是未亡人,要为丈夫守孝三年,暂时不会考虑改嫁的问题。所以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很尊重你,从来没让任何男人跑来打搅你的生活……”说到这,年轻男人怒气顿升,语气稍显不耐烦,道:“但三年过去了,我对你的一心一意,你不可能没有丝毫感动,我从没看轻你是个寡妇,陪着你加班,陪着你熬夜,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呢?”舒愁眉听到男人这番‘情深意切’的话语,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仍旧是那般冷艳冰清,古井无波。她顿下脚步,但没有回头看那年轻男人,轻声开口,语气淡漠而疏离,道:“季然,我再跟你解释一遍,我的丈夫只是失踪,谁敢肯定他一定死了?”“所以,我只是说过三年后可能会考虑改嫁,但从未承诺过会嫁给你……”说着,舒愁眉回过头去,眼神冷漠地瞧着季然,语气一如她的面部表情,不屑一顾,“你所谓的尊重,还有你那一厢情愿的做法,其实,从来都只是感动了你自己而已!”舒愁眉无情的话语,似是彻底戳破了他的美梦,季然双眼通红,大喊道:“我不相信,你在骗我,明明你的父母也很支持我们结婚的。”季然说着,似受不了刺激而发狂,伸手便向舒愁眉胳膊抓去,“吊了我这么多年的胃口,你却说我自作多情,那今天,我就做给你看!”便在季然即将抓到舒愁眉的胳膊的时候,一只脏兮兮的手臂忽然出现,牢牢地将其咸猪手按住。正是李羡鱼出手。“你是谁,敢坏我的好事?”季然抬头看着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眼神十分阴戾可怕。“我是李羡鱼。”李羡鱼目光平静地看着季然,淡笑道:“就是你挂在嘴边的那尾咸鱼。”话音一落,李羡鱼陡然松开手,旋即右手一甩,一巴掌凶狠地将季然打翻在地。季然跌倒在地,眼冒金星,嘴角溢血,感觉半张脸好像都不属于自己的了。但更让他震惊的,还是李羡鱼的话。“你是李羡鱼,你居然没死?!”季然眼神怨毒地盯着面前这位衣衫褴褛的家伙,语气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说完,他略微清醒一些,旋即怒声道:“就算你回来又怎样,你以为你还是李氏财团的继承人吗?”“敢打我,你怕是不知死字是怎样写的。”说到最后,季然的语气又开始嚣张起来,“还不赶紧滚蛋,让你老婆今晚乖乖来伺候我,把我弄爽了,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李羡鱼闻言,眼神顿冷,旋即微笑着向季然走去,道:“我确实不知死字该怎样写,所以今天——”说着,他径直一脚踹出,目标,赫然是季然的胯部,“就拿你来练练笔。”“啊!!”季然惨叫一声,眼白一翻,直接痛到昏厥过去。废了季然的阳根,见他已昏迷过去,李羡鱼微微摇头,也懒得再收拾他了。回转过身来,李羡鱼凝视着舒愁眉的俏脸,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舒愁眉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男人,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真是李羡鱼?”舒愁眉身为他的妻子,但却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的丈夫来,可见李羡鱼此次横跨虚空的代价有多大。李羡鱼低头看着自己如今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模样,心中倒是能够理解舒愁眉的感受,歉然道:“因为一些意外,我这些年没能及时赶回来,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没什么好委屈的,早习惯了。”舒愁眉黛眉微蹙,即使是再见到本已人间蒸发的丈夫,她的语气仍旧显得淡漠。忽然,她想起昏厥过去的季然,语气慌张道:“哎呀,你……你怎么把他打成那样,季家这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舒愁眉心乱如麻,脑中想着到底该怎样处理自己丈夫惹出来的祸事。“你不用怕,我会有办法的。”李羡鱼温柔地看着她,平静地说道。“你还说什么风凉话,这下真的要麻烦了,他……”舒愁眉说着,抬头对上李羡鱼的清澈平和的眼眸,不知为何,那颗慌乱的芳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李羡鱼微笑道:“我们先回家再说。”……路上,李羡鱼毫无隐瞒地向妻子述说了这些年的遭遇。舒愁眉听完,自然是完全不相信,只当他是不愿解释而编出来的谎言。李羡鱼自然很明白舒愁眉的心理,但他还是选择这样说了。只因为,他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太多,所以不愿向她隐瞒实情。当然,亦有这些遭遇因憋在心里太久而无法向人述说的缘故。至于她信不信,他倒是不在乎。他已经毫无保留,问心无愧了。回到简陋的家中。舒愁眉正欲回房歇息,李羡鱼忽然开口叫住了她。“阿眉,我想……我们该要好好谈谈。”“嗯?!”舒愁眉闻言,顿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讥讽道:“怎么?失踪三年后回来,终于是忍不住又想让我行使妻子的义务吗?”李羡鱼眼神一黯,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说,倘若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种煎熬,想要离开,我可以放手的。”他这番话,是在回家的路上犹豫许久后,方才踌躇着说出来的。当年李羡鱼对舒愁眉一见钟情,便开始疯狂地追求她,而她的父母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就逼着舒愁眉嫁给他,她无奈迫于压力,最后选择了妥协嫁人。那时他意气风发,很是自负地跟舒愁眉说:“在没有得到你的心之前,我不会碰你的。我会让你彻底爱上我,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妻子。”可惜好景不长,他的父母因故去世,他也不再是李氏财团的继承人,舒愁眉的父母就马上换了脸色,开始劝她赶紧离婚改嫁。而在舒愁眉独自抗下压力后,他因受不了岳父母离去前的冷言冷语,当晚喝醉酒,就想强行和她同房。舒愁眉自然不可能由他放肆,两人的关系也就自此势如水火。在修真界艰难求生的岁月里,李羡鱼早已明白自己当时错的太多,辜负了她太多,也已明白“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已能够给她带来幸福,可她却未必愿意接受他给的幸福。如果你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听到李羡鱼的歉然而又诚恳的劝说,舒愁眉似是不敢相信这番话竟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一时间呆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你觉得如果我真的想要离开的话,需要你来放手吗?”舒愁眉哑然失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我只是不想在跟你离婚后,又被父母逼着再卖一次,既然我都已经卖给你了,那倒不如选择从一而终,毕竟,你如今已没法再强迫我了。而我若改嫁给其他人,可未必还能这样。”言语之中,满是自哀自怨。舒愁眉的人生,从未如她的名字那样,舒展愁眉尽欢颜。“拿我当挡箭牌吗?”李羡鱼听到妻子的话,不仅未见失落,反倒开心地笑了:“只要你不觉得和我在一起是种煎熬,那我会让你看到我洗心革面、脱胎换骨的新面貌,就像当年我说过的那样,我会让你爱上我,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妻子!”舒愁眉闻言,忽然也笑了起来,语气带着些揶揄,淡然道:“呵,那就希望你不是在讲大话,我期待你让我爱上你的那天。”她确实并不如何喜欢李羡鱼,但在嫁给他后,又岂会一点儿的感情都没有?否则,当年在李羡鱼失势后,她早就跟他离婚了。之所以仍然坚持跟他过日子,除了想拿他当挡箭牌外,亦有她是个很保守传统的女人的缘故。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想跟着一个男人从一而终的。舒愁眉说完那句话,神色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跟李羡鱼告了声晚安,便回到她的房间。但很快,她又开门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嘟囔道:“差点就忘了给你收拾房间了。”舒愁眉一边收拾李羡鱼曾经的房间,一边叮嘱他待会儿洗完澡要记得吹头发,还有头发真的太长了,明天起床后记得要去剪头发……李羡鱼站在客厅里,听着妻子啰嗦的话语,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厌烦。这就是他拼了命也要回来再看一眼的原因啊!从前,是我辜负你太多,从未让你展露欢颜,只会让你颦眉蹙頞。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我会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笑容灿烂,再也不会让你愁眉苦脸了。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