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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夏,三房太太许氏的身子也日渐好了起来。许氏拿了做给秦正兰的鞋底一针一线地仔细纳着,她心里盘算着到底是绣个松竹的样式还是绣朵祥云,若是绣了祥云,少不得要绣暗纹的,这般瞧着才不俗气。
这场病初时确确令她心灰意懒,想起嫁进将将嫁国公府的那日,又想起姵姐儿出生那天,她如释重负,又满心愁闷。
那些日子也似是过眼云烟。
她总是计较太多,计较丈夫在长公主跟前不得脸儿,在国公爷面前不得脸儿,计较妯娌出手比她阔绰不顾及她的面子,怨恨丈夫总也不记着她,也计较她手头的差事总是没甚个油水,一件儿衣裳还要分两季镶了边再半旧着穿。
这些都比不上她没有了孩子的痛来得深浓。刚开始那几日,她总也睡不好,一日日看着绣百子千孙的床罩能一直看到天明才合眼。若非有娘家指来的奶母在旁指点着,她怕是再也走不出这个怪圈。
奶母叹气道:“太太何苦这般,我自来不信你是个没福气的。若有甚么,便是您的心太窄,心窄了装的东西愈多久愈不舒服。”
“太太想想,有些不相干的人事何苦放在心上?咱们人生在世不过求仁得仁罢了。既然事情已然这般,咱们何不向前看?您还年轻着,太医也道您这身子好生调养着还能再怀呢。这日子啊,总是要向前看,才能越过越红火。”
许氏便一日日的放宽了心思,她跟原来似的把姵姐儿带在身边养着。她虽不能拿姵姐儿当亲生的看,却待她渐渐心无芥蒂。
这几日秦正兰回家也多了,她便软了身段,一日日缓声细语的伺候着。秦正兰虽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待她却收敛了许多,好歹也上心了些。
上回从银楼买的翠玉簪子,虽不是许氏日常戴的,却也足让许氏心悦了好几日。
许氏正边想边纳着鞋底,她的丫鬟春分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三分焦急模样。
春分道:“太太,庄子那头报上来,道那芸姨娘小产了。”
许氏一怔,心底也不知是喜是愁,忙道:“怎么小产了?可有问清楚缘由?”
春分摇摇头道:“只说是中上就着骨头汤吃了小半碗饭,下午便喊肚子疼,没多久就小产了,这会子血还未曾止住,怕是……不行了。”
许氏道:“可有禀了老太太?”
春分忙摇头道:“没您的话,也不敢说。”
许氏连忙把针线插在线团上,起身道:“我现下更衣去老太太那头走一遭。”春分忙上前替许氏更衣。
到了老太太跟前,却发觉多氏也在。
多氏叹气道:“我瞧着老三家的怕是同我一样儿的来意罢,我正好有个老仆在那庄子上做管事媳妇,便早一些知道了。”
这话说得不好听,好似许氏还没她上心自家房内的事体一般。若是从前,许氏怕是要不乐的,现下倒是不曾有甚么,只点头道:“我便谢过大嫂关照了。”
多氏笑盈盈道:“不必谢,说来这事儿也不大不小,你还是年轻了些,你们三房子嗣实在单薄了点儿,这又是个孩子没了……”
长公主道:“老大家的少说些罢,三房的事体便让他们自家关起门来说。”
多氏一噎,垂头道:“是。”
长公主瞧着许氏不作声,叹气道:“三房的事体我也不愿多插手,只一点,趁着年轻还要快些开枝散叶,莫要等老了才发觉膝下无子。”
许氏眼眶一红点点头道:“儿媳领训了,便是再生不出也要给三爷多抬两房妾室。”
长公主点点头道:“你愿这么想也好,即便庶出子,抱在膝下养着和嫡出的也没分别了。”
多氏出声道:“我瞧着三弟媳嫁来也有好些年了,只三房除了姵姐儿一个也不曾有子息,怕不是老三……”
若不是长公主还在许氏一早便啐了多氏一脸,许氏忍不住怒道:“大嫂也快管好自家院子才是正道理,哪里有到处管弟弟能不能生的?!说出去也不怕害臊!”
多氏斜她一眼道:“还不是怕弟弟误了一辈子么,你这做弟媳的还不若我这嫂子着急。”
长公主手里的杯子“砰”地一下放在了案上,淡淡道:“老大家的也不必多舌,你若操心这些不若给三房送些名贵的补品药材,我瞧着老三媳妇年纪还轻,未必不能生了,只身子到底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