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直接告诉你,你不能对乌萝村的人仁慈。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很尊敬他,所以你一定会答应他,但是这件事,却并不是你出于本心的考虑,而是你茫然的顺从于他。可你的心思仍然在如何解决与乌萝村的僵持关系上,钟离南的身体不好,他活着的时候,你会顾及他而不去处理,但是他有一天如果不在了呢,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你对乌萝村的仁慈了。他希望你摔这个跟头,是希望你亲身经历之后,明白人心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善良,不是你给他们个好,他们就会记得你的好。可是他又怕你摔得重了,他怕这件事最终会影响到你身为钟离家当家人的尊严和威信,所以他找了我,希望这一次,我能替你出面,做这个恶人。而你只需要学会成长就好......”
突然,感慨于钟离南的良苦用心。
不论是对钟离瑾而言,还是对钟离家而言,钟离南都是个负责的人。
“霍汐,你也这样认为吗?乌萝村的人不值得对他们仁慈。”钟离瑾还是有些矛盾。
“不见得吧。”我说,“......我曾见过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可是真正的人人平等,反倒也纵容一些恶人伤害好人。很多律法,都是标注给那些自觉遵守的人的,却并没有为他们提供完善的保护。只是要求那些遵纪守法的人自律而已,但仍然有很多恶人,钻各种空子去伤害这些人。我是觉得,很多事情没办法说得太绝对,人本来就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你不可能做到完全清楚的平均,所以总要有一些偏倚。但是,身为普通百姓所看到的,和你们当权者所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你既身在这个位置上,索要顾及得情况就多了很多。你要考虑大局......比如,一罐子水,你要先保证罐子不会被打破,不会倒下,不会一下子倾覆出更多的水来,再去考虑平衡。至于乌萝村的人,他们原就拥有自己生活在部族时的一些条件,使得他们以村长为首的势力,敢来抗衡钟离家的权势,挑战你的威信。”
我缓了缓,接着说。
“就拿之前钟离延和你做比较,钟离延明白这个道理,乌萝村已经形成自己的权利,你如果不能彻底瓦解他们的权利,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就会团结起来动摇你的权利,所以钟离延选择严苛镇压,使他们不敢轻易出头。但是你......错估了局势。”
我将乌萝村的利弊都分析给他了,我想钟离瑾一时难过,但总会想通的。
他锁着眉头深思良久,才慢慢露出不甘心的笑意来。“果然......”
“什么?”我不解,他突然冒出来的一句果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曾经,与养父说起你的事情。”钟离瑾眼底的混沌仍然没有散开,这件事给他的挫败感肯定还是有的。“那时养父便说过,你幸亏是个女子,若你身为男儿,只怕会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他有心对付我似的。”我也笑说,我知道钟离南的这番话是对我能力的一种认可。
“养父从未如此称赞过一个人,但你是第一个,我能感觉到养父说起这番话的时候,他是惋惜的......”钟离瑾说,“养父心性高傲,不管是心思还是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是他唯独认可你,可能,他惋惜的是......你们二人一个身有残疾,一个身为女子,都难以在这乱世之中有所作为吧。”
我挺意外的,毕竟钟离南对我的评价比我预期的要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