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秀秀果然沏了一壶上好的茶,端了上来。

在容五爷的注视下,这小姑娘完全不见昨天的棱角,老老实实地给海大爷端茶认错。

海大爷的脸色也就变得更好些。

虽然小辈无礼在先,有失体统,可真要论起来还是苏秀秀打醒了他。

凭心而论,海德惠不但不该怪苏秀秀,反倒要感谢她才是。

只是他们这些老人都讲究人情面子,就算海德惠再怎么落魄,他辈分也摆在那里,自然不能跟小辈弯腰。

容家父女俩一唱一和,又是倒茶又是认错的,给了他十足的面子,海德惠干脆也就借坡下驴,就此揭过此事了。反而开始跟容五爷叙起旧情来。

苏秀秀本想着不便打扰他们说话,就准备去厨房里帮着母亲做饭。

五奶奶自从元宵节那天一展身手之后,就喜欢上了做包子。隔三差五就跟老许两人在厨房里研究美食。

再加上,将来她是要和寇婉茹他们合开私房菜馆的,五奶奶对做饭的热情也就更高了。

她乐意自己下厨房,却不乐意苏秀秀跟着一起下厨房。

所以每次都说,“厨房里就那么大点的地,我和老许两人也就够了,你(昨天)也忙了一天,又要画图,还有一堆别的事,等着吃现成的就行了。还沾什么手呀?”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家里来了客人,苏秀秀就想躲到厨房里去,也就跟着五奶奶一起包包子。

可没想到,容五爷见她要走,就叫住了她,说道:“你去厨房添什么乱呀?倒不如留下来,听我和你海大爷聊天,也能多长几分见识。”

有了这话,苏秀秀自然也就不敢走了,她也不好往炕桌这边坐下,就靠墙边坐了下来。

海德惠听了容五爷这话,心中也是一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着,五爷,你是打定主意要培养这小闺女了?”

容五爷大大方方地说道:“怎么,不行么?”

海德惠连忙说道:“能,怎么不能?”

容五爷又开口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上天好不容易给我们老两口子送来了一个合心意的小闺女,自然把所有好的就交给她了。”

海德惠摸着手里的杯子,笑道:“看来五爷心还真大,您大概是忘了那些陈年旧事了。”

他说这话本来有些挑拨人家父女关系的嫌疑。

可偏偏容五爷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反而笑道:“我年轻时眼睛瞎,这我也承认。可也犯不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早年间的冤孽过去也就过去了,如今我擦亮了眼睛,再养个合心又体贴的小闺女,又有什么不好。做人呀,还是尽量放过自己吧!”

海德惠却冷笑道:“我可没有容五爷您胸怀宽广,很多事我就是想不开,也过不去。上回您闺女去我家,还跟我说呢,她崇拜您这个爹崇拜得厉害,心里把您当英雄看待。她敢在外面那么折腾,也是因为有您给她撑腰。她惹了祸,您给兜着;她受了委屈,有您帮着讨回个公道。听了她的话,我深受感动,也想为我儿子讨回个公道!”

容五爷听了这话,看了苏秀秀一眼。

那孩子平日里竟跟他较劲了。真没想到,她心里竟是这样看中他这个父亲。容五爷心里暖呼呼的,孩子聪明就是好,她知道你待她的好。

心里这么想着,可容五爷转头又对海大爷说道:“就是个不大点的小孩子,平时在家可喜欢跟她母亲撒娇胡闹了。老海你跟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干嘛?她说过的话,你听听也就算了,何必较真呢?”

海德惠用力地攥着茶杯子,恨不得把杯子攥碎了一般,他冷笑道:

“您家小姐一言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我谢她都来不及,哪里又会跟她计较什么?五爷,您这话可就严重了。”

容五爷却摇头道:“她小时候没少遭罪,想法做事难免会有些偏激。我也还在慢慢教她呢。”

海德惠听了这话,又是一肚子气。他一拍桌子就骂道:“当日里在京城横着走的容五爷,如今倒也开始修身养性了不成?您是打算念佛修仙,等来世投个好人家了。可我海德惠一个干粗活的糙人,可没您这么好的心胸和气度。我就问您一句话,您之前养的那两只小畜生,现如今又是哪般光景?害了养育十多年的父母之后,他们两个又得了好没有?”

容五爷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垂着眼睛说道:“老大成了惯偷,现如今还在蹲大牢呢。他媳妇也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改嫁了。

至于老二嫁给了一个乡下人,因为生不出孩子来,经常被丈夫打骂。先时她还经常进城里,从五奶奶这边搜刮些油水带回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丈夫打断了一条腿,腿坏了就没好,想出来也出不来了,只能在炕上躺着呢。”

容五爷说这话时,一点表情也没有。

海德惠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捂脸笑了起来。

“好好好,老大陷害您,送您去乡下改造,最后他自己也要蹲大牢,品尝一下众叛亲离的滋味;老二嘴甜心狠,害五奶奶瘫痪了好几年;现在她也在床上躺着,还要遭到丈夫的打骂。

这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容五爷,您可别修身养性了,我老海可不相信这里没有您的手笔。怎么着,您当时做了让自己痛快的事,轮到我家这事,反而倒来劝我放开手?这又是什么道理?”

海德惠说完这话,满脸都是愤恨和不满。

苏秀秀见不得这老头这么跟她父亲说话,一时生气,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海德惠看了小丫头一眼,又嘲笑道:“您这真是养了个好闺女,这还没怎么样呢?她反倒为了您又要跟我急呢。”

苏秀秀一肚子气,却仍是皮笑肉不笑地接口道:

“海大爷,您误会了,我是看茶水喝得差不多了,再去烧壶热水过来。”

海德惠却说:“那有什么可着急的?丫头呀,我且问你,把你卖给人贩子的大伯母,她现在又是如何下场?”

苏秀秀忍不住看向容五爷,容五爷冲着她微微点了下头。

苏秀秀这才开口说道:“拐卖人口是犯法的,她既然犯了罪,理当要去蹲监狱了。这事与我无关。”

海德惠却近乎疯狂地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合着害了你们的人,都被你们爷俩给收拾了。现在,你们父女俩却一唱一和地来劝我?

可怜我儿子和我老婆,他们犯了什么错?我儿子错在投身在我海家,我老婆是瞎了眼,才跟了我。

我儿子那时候才几岁,他哭着喊疼,喊了一整夜。我到处去借钱,却没人肯帮我一把。我老婆也上吊自杀了。

那个畜生恩将仇报,抢我金条,害我儿性命。此仇不报,我妄为人父人夫!”

容五爷原本并不知道,海德惠竟然这么惨。一时,也有些后悔刚才劝他那些话了。

这时,就听海德惠问苏秀秀。

“丫头,你昨天点醒了我,那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替我妻儿讨回公道?”

苏秀秀再也顾不得其他,点头说道:“应该!”

海德惠听了这话,老泪纵横,又开口问她:“那倘若要是你呢,这仇,你打算怎么报?”

一时间,苏秀秀突然又想起了前后两世的冤仇,想起了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怨恨。很快她就痴了,竟然说出了当日里陶二国对她说的那两句话。

“定要搅他个天翻地翻,闹他个鸡犬不宁。”

海德惠上前拍了拍苏秀秀的手,哭着说道:“我就知道,丫头,你能明白我的心事。”

容五爷一看,这两人还连成一气了。

他早就知道,他家闺女什么都好,就是碰到不公之事,难免有些意气用事。

没办法,这事还得由他来扫尾了。不然任由这两人胡闹下去,事情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容五爷想到这里,就对海德惠说道:

“老海,你先坐下来静静心,我倒有事想问你?”

一边说着,他起身下床把海德惠扶回原位。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喝。

海德惠抹去眼泪,喝了茶,他这才稍微平复下来。

容五爷却突然问道:“你家房契还在么?”

海德惠一听这事,眼泪又流下来了。

他开口说道:“房契是我老婆好不容易藏起来的,我说世道变了,要房契又有什么用?她却说这好歹是个证据。后来她和我儿子都去了,我把那房契收起来,多少也当个念想。”

容五爷又挑眉问道:“害你一家的人,现在是不是住在你老家的大宅里了?”

海德惠沉吟片刻,这才说道:“可能会住吧?我祖宗亲自建的宅子,风水极好,也养人。那人知道我家底细,应该会想方设法住进那宅子里才是。五爷,你问这事干嘛?”

容五爷却眯着眼睛,沉声说道:“前几年,国家就有政策了,要把动乱时期胡乱收缴的房子还给个人。咱们不提报仇的事,总要先把自家宅子要回来才是吧?没得别人抢占你家房子的道理。”

他一开口,苏秀秀也就听出来了。她爸这是要帮着海大爷支招报仇呢。

只可惜,海德惠为人左性,又没有这父女俩这般灵巧的心思,他头脑也不怎么开窍。听了容五爷的话,他反而哭丧着脸说道:

“我现在孤家寡人,要那大宅子又有何用?回到宅子里,我反而愧对祖宗。是我信错了,断了我家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