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钱塘北郊,半山安贤园。
这裏的墓地,12万一个的那种,也只有一块碑、一个大理石龛座,文明而寒酸。
最后,是顾莫杰捐款掏了50万,买了个相对靠谱宽敞些的地方——司徒老先生是不介意这些虚礼的,但是不得不为前来瞻仰的各路文化名流考虑,太小了实在挤不开。
傅履仁老先生的一个儿子,执主家的弟子礼,在那里待客答谢。送花圈的人本来有不少,最后为了整洁,都被劝回去了。经过一番博弈,只留下了三个花圈,两个分别是“京城大学校友”和“钱江大学校友”名头。第三个算是特权,写的是美国大使馆。
顾莫杰没搞特权,直接随在第二个圈里就行,他本来就是机缘巧合。
两旁都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顾莫杰看到母校的潘校长和蔡院长也在其中凑热闹,而且也只能按晚辈身份给人点头哈腰。倒是顾莫杰本人站在前排,和雷德大使一起先行礼致辞。
这或许是顾莫杰一辈子参加过的逼格最高的“校友会”了吧,一伙前朝就已经是教授的老人,反而站在他旁边。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虚伪避让的,毕竟这事儿他出力斡旋不少,捐了不少钱,还打通了齐枢机的关系。
傅家人答谢之后,先是雷德大使作为美方代表,先就历史这一页的揭过发了言。然后是顾莫杰作为中方代表,说了些“朝前看”的场面话,整个安放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如今的顾莫杰,眼界已经不比两年前了,随着生意的规模到了直达天听的程度,见到的大人物也越来越多。等闲美国大使,已经不足以令他敬畏。
不过,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的。仪式结束,顾莫杰很客气地发出了邀请。
“大使先生,您能够特地从京城抽空来参加这个仪式,实在是非常感谢。请允许我稍尽地主之宜——大部分京城和各地来的嘉宾,我们初音集团都安排了夏宫的食宿接待。至于您本人,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在江南会也安排了。”
雷德六十出头年纪,在政客和外交家裏面算是年轻力壮的了。虽然一头秃短的白发,精神却很是矍铄、态度谦和。
“不必麻烦了。如果你非要请我吃饭,我宁可去楼外楼——司徒前辈生前最喜欢那里,我本人对那儿也比较熟。”
“喔?您也对那里很熟?”
“当然,34年前,我刚从哈佛法学院博士毕业、进入国务院工作,就有幸以翻译身份陪基辛格国务卿来过中国——当时还是周先生请我们吃的饭。”
顾莫杰从谏如流:“行,那我打招呼让他们包场。”
雷德大使善意地拍拍他肩膀:“不用——你觉得还需要你预约么。”
顾莫杰转念一想,貌似确实没必要:美国大使想去的地方,自然有外交部的人帮忙清场,还用他这个暴发户开口?或许,能争取到一个买单的机会都不容易。
跟着上车,他有一种即将变成外交牌照专业户的趋势。
在华盛顿,天天坐中国大使馆的车;回了钱塘,就改坐美国大使馆的车。
顾莫杰在钱塘住了这些年,从来没发现原来西湖边的北山路都有这么空旷的时候,简直可以飙车。后来才知道,据说是外交部的人让临时封道了半小时。
走进那间沉淀着历史的包厢,顾莫杰特地找到了那组周先生当年请客的黑白照。终于,在那张没有尼克鬆、只有基辛格出场的照片上,看到了一个陪在角落的帅气瘦削白人小伙子。
再回头看看如今已经满头白发、胖得满面红光、肚腩凸出的雷德大使,顾莫杰竟然有了危机感。
看来,一定要保持健身。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三十四年前陪周综理吃饭的帅小伙,如今竟然臃肿成这样了。
“没认出来我吧?”雷德指着墙上的黑白照,恢复到了很有外交礼仪的状态,两人分宾主坐定。
笑容透着僵硬,尽管顾莫杰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只是职业习惯。作为政客,哪有不僵硬的。
“听说你前几天摆了我那个老同学一道,他们那伙德州红脖子,最不能容忍左派挖美利坚墙角、博爱全世界了。”
“谁?”
“布殊啊,他是我耶鲁的同班同学,还同宿舍的。我本科在耶鲁,读研去的哈佛。”
“您说布殊总统?”饶是顾莫杰养移体居移气,涵养已非往昔,也差点没镇住场子。
他讪笑了一下,随口辩解,“LOBYY法案那事儿也不怪我,您知道的,起码八成是那些犹太财团和犹太IT大佬在搞事儿,我就是个望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