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天，顾南风没有再搞黑客攻击那一套，却开始在食堂大发优惠券，直接就将学生们的生意锁死了。
姜茶茶可以感觉到那天顾南风的决心，顾南风是动真格了。她也深刻领悟到他说的“不会放弃”的决心，因为都转嫁到了营业额上—海外研究小组是去不了了，那不转系的最后防线一定要守住。
中午吃饭时间，金小灿郁闷地望着手里无比安静的两部手机，感叹道：“老板，不然我们认输吧。这种烧钱赚吆喝的狠招，顾大公子玩得起，我们可玩不起啊！”
姜茶茶烦躁地抓额头，认输不认输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她就这么撤退了，顾启会来找麻烦不说，她也要失信于老爸了呀！
姜茶茶犹豫间，何耀发来了微信：“出来聊两句？我在小卖部。”
姜茶茶想了想，回道：“好。”
她去了小卖部，何耀正在和老奶奶闲聊。
老奶奶笑得褶子都皱在一起了，还亲昵地拍拍何耀的肩。何耀扭头看到她来了，起身挥手，并走过来打开冰柜门。
“这次红豆冰棍存货很多。”何耀拿了两根，一根递给姜茶茶，调侃道。
姜茶茶了然一笑：“嗯，这次我请客。”
两人走到小卖部前的空地，就着长椅坐下。
“顾南风发放优惠券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研究过，他不是单纯赚吆喝，他用买二赠一的方式让学生记分，买得越多送得越多，运用金字塔的等级方式，吸引力很大。”何耀说，“表面上，无懈可击。”
姜茶茶听到这话，更气馁了：“是吗？那我是不是该认输？”
“为什么？”何耀问了一句废话。
“难道我要去跟他拼烧钱吗？我可烧不过他。”姜茶茶把金小灿的话重复了一遍。
“拼送优惠券，你确实拼不过。”何耀点点头，“不过我们可以另辟蹊径啊。”
姜茶茶扭头，顿时觉得他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是这样……”何耀稍稍把脑袋凑近，把他另辟蹊径的方法介绍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分销掉顾南风的优惠券。学生可以认真收集优惠券，去食堂使用，也可以把他们收集到的优惠券拿到她的平台使用，她提供更多的选择，并且学生之间也可以内部消耗。这样一来，她不但可以压制住顾南风的营业额，也可以分一份蛋糕。
姜茶茶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行：“不过，顾南风也依样画葫芦怎么办？”
“这招不算厉害，他如果再拿回去炒冷饭，就落了下风。”何耀自信地笑，“剩下的事，就要你去和那些商家谈了，单笔利益会变薄，但胜在薄利多销。有信心吗?”
姜茶茶起身，点点头：“有！大不了我的分红也少点，先压过顾南风一头再说！”
何耀仰头望着重新燃烧斗志的姜茶茶，目光满是宠溺：“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爱赚钱的女生了。”
“爱赚钱还分男女吗？”姜茶茶不以为然，“以后我要给我爸买一套大房子呢，不赚钱怎么行。”
何耀点点头，又问：“不是爸爸妈妈吗？”
“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姜茶茶吸吸鼻子，“这些年我和我爸相依为命，我爸本来是大老板，可是在我出生后，我爸就破产了。有高僧说我是克财的，不过我可不信命。”
何耀满心佩服：“你倒是坦白，如果换作别人，多少会粉饰一点。”
姜茶茶吮吸冰棍条：“是怎样就是怎样，也不是粉饰了就真的能变完美无缺的。”
何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是啊，可是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姜茶茶扭头，难得见何耀温和的脸上浮现伤感：“何耀，你怎么了？”
何耀回神，摇摇头：“没什么，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和何耀聊完自己最近心裏的这些苦闷，姜茶茶感觉豁然开朗了许多。姜茶茶正准备起身离开，何耀却拉住她：“喂，你就这样走了，也太现实了吧？”
姜茶茶扭头：“嗯？”
几分钟后，姜茶茶被何耀带到了游戏厅。
何耀把玩具狙击枪递到姜茶茶手里：“我们比一场，怎么样？”
姜茶茶平时都忙着赚钱和念书，对这种娱乐活动不甚擅长，想了想提议道：“三局两胜制？”
何耀爽快地答应。
开局后，姜茶茶才知道这种看似简单的射击游戏其实还是挺难的。她总是慢半拍地错过射杀对象，刚有合适的射杀机会时又被人伏击了。
在紧张的氛围下，这样挫败掉几次，心理防线就足以土崩瓦解，她的手也慢慢不受控制了。
这时，何耀说道：“你想心裏最讨厌的人和事，注意力集中，再试试。”
姜茶茶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顾南风的脸。
说来也神奇，她后来居上，战果渐渐追了上来。
三局下来，姜茶茶赢了两局，居然胜了。
何耀放下枪，笑笑地看向姜茶茶：“感觉怎么样？”
姜茶茶兴奋地点头：“嗯，真是畅快。”
“这是挺好的减压方式。”他漫不经心地递上纸巾，姜茶茶闻到那纸巾上的清香，才意识到给她减压才是他的目的。
姜茶茶的心再次一暖，打趣道：“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会喜欢这种减压方式啊。”
何耀勾唇：“看来我给你的感觉很刻板嘛。”
姜茶茶忽然想起他说的“来日方长”，心头不自觉地跳动。
这算是来日方长的了解吗？
出了游戏厅，何耀和姜茶茶并排走着，有一群高中小男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撞到姜茶茶。
何耀拥过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
人影带得疾风而过，她抬起头，他的脸靠得很近。
他顺势拉过她的手：“这裏人多，我牵着你走。”
姜茶茶垂眸，何耀的手和顾南风的不同。他的手是那种凉凉的暖，也不会像顾南风那般用力，是那种若有若无的包围。
来到转角的大圆盘处，姜茶茶看到了顾南风和唐美妮，他们的手也是牵着的。
唐美妮笑着看向何耀和姜茶茶 ：“这么巧，你们怎么也在。”
姜茶茶讪笑：“是啊，这么巧。”
她望向顾南风，顾南风无悲喜的高冷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很矫情。
他是欲擒故纵吧，嘴上说不喜欢美妮，可身体却很诚实，不然为什么要陪着她出来逛街呢？
那一瞬间，姜茶茶心裏的模糊地带突然就清晰了。
他和唐美妮才是一对。
而她，现在和何耀看起来是一对。
想到这裏，姜茶茶也不别扭了：“何耀刚带我去游戏厅打枪来着，挺好玩的，不如你们也去试试。”
唐美妮的好字还没说出口，顾南风冷冷道：“那种地方太吵，不适合我们。”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何耀看向姜茶茶，“茶茶，我们去买饮料喝吧。”
姜茶茶点点头，然后瞅了一眼顾南风，便从他身边越过。
这一次，他没有阻拦，也没有任何表示。
擦身而过，姜茶茶听不到周遭的一切，只听到心口漏风，如千万只马匹奔过。
她不清楚自己的心到底在别扭什么。
或许，是因为顾南风的撒谎；或许，是以为通过和顾南风的谈心彼此靠近了一点，坦诚了一些，现在更像一个笑话；或许……
她对自己撒了谎，对顾南风心动过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没有勇气去承认。
何耀一直默默地陪在姜茶茶的身边，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带她去了自己的公司。直到站在门口，她才迷糊地回过神来问这裏是哪里。
“我的公司。”何耀推门领她往里走。
姜茶茶往门边看，烫金的牌子用正楷写着“耀浩科技公司”。
何耀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竟然也有一家公司。走进去，满眼科技感十足的后现代感装饰，并且是很大的两层。
如果要用重点词概括一下，那就是—高大上。
她那个小小的外卖公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何耀扭头，拉过一张椅子：“你坐，我去给你倒杯咖啡。”
姜茶茶刚想说不用了，何耀已经大步朝茶水间走去。
姜茶茶稍稍别过脑袋，可以斜看到中间一层蒙胧雾化的玻璃后的一处房间里边放着高档咖啡机，还有饮水机什么的，不禁暗暗赞叹：“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一个洪亮又厚实的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出现，吓得姜茶茶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哈哈哈，我吓到你了啊！”一个略壮实、皮肤有些黝黑的男生扶住椅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抱歉抱歉。”
这道歉，道得可真够逗的。
只见他伸出胖乎乎的手：“你好，我叫赵浩子，是何耀的拍档。我在这裏难得看到一个新面孔，还是一个女生，所以小兴奋了一下。”
说完，他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姜茶茶迟疑地伸过手：“啊，你好，我叫姜茶茶。”
“是大家爱找碴的那个碴碴吗？”赵浩子眨巴着并不大的眼睛，贴近脸。
“那你是汤姆和杰瑞里的那种耗子吗？”姜茶茶毫不客气地回怼他。
赵浩子一愣，又是哈哈大笑。
这时，何耀端着两杯咖啡出来，赵浩子说道：“耀，你带来的美女真是又漂亮又不好惹啊。”
何耀略微傲娇地扬唇：“当然，我喜欢的人自然不会差。”
这猝不及防的一波告白外带夸奖，让姜茶茶红了脸。
赵浩子很识趣地寻了一个借口走开，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姜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的拍档挺有意思的，哈哈。”
“我和他是同学，跟你和金小灿差不多，臭味相投，就一起干了。别看他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电脑技术很好，是公司的技术骨干。”何耀介绍起来，“公司刚刚成立十个月，就做了两笔大单子，打下了明年的盈利基础，算是一步步朝着好的方向走了。”
姜茶茶点点头，心裏在想：这两个人，新公司就能用得起这么高大上的办公室，步步高升肯定是没跑了。
“我们未来的五年计划，是做成科技界的翘楚，争取在十年内可以上市。”何耀抿了一口咖啡，“这是我们的保守计划。”
姜茶茶一直静静听着，听到最后忍不住好奇，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你的公司啊，还和我讲了这么多关于公司的发展规划？”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潜力股，你错过了顾南风还不亏。”
姜茶茶无法形容当下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是什么。
她只知道，在后来的时间里，她的耳朵都是滚烫滚烫的。
何耀不动声色地戳穿了她，却又用他的方式安慰了她。
末了，听完整个过程的金小灿陪着姜茶茶一起哀叹。
“老板，顾大公子、何大公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真是好福气啊！”金小灿说完还不禁哀叹自己怎么没有这个福气。
姜茶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塞进了一大团糨糊，心彻底被搅乱了，左右不定的样子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决定不见何耀，专心做自己的事。
又一个星期过去，顾南风那边，食堂的销售额锐减。
彼时，顾南风和徐标出去夜间飙车。
在T市高速公路某出口附近的海边，两人把头盔拿下来，吹风。
徐标斜睨旁边一语不发的某人 ：“刚才别我车好几回了，顾南风，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顾南风冷冷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言不发。
如果换作平时，顾南风会毫不留情地回怼他—我对你的不满一直都在。
看来某人是真的心情不佳。
徐标自顾自地说道：“三个月快到了。顾南风，不如你先服个软，回公司帮忙，彼此有个台阶下。”
顾南风：“你是劝我提早认输吗？”
“也不是。”徐标清清嗓子，“伯父最近不是一直在筹备你继承家业的正式宣告吗？与其三个月后的成败出来，逼得关系又搞僵了，不如趁现在时间还没到，主要选择权还在你这裏啊。”
顾南风明白徐标的意思，当时顾启那样和他对赌，不过也只是为了改变他的选择。
他转身，把头盔重新戴上：“关系已经搞僵，我又何必操心搞得更僵一点。”
……
徐标叹气，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脾气倔强到一根筋的朋友呢？
夜色下，风疾驰而过。
这裏远离市中心，人烟比较稀少。
黑夜像一头恶狼，顾南风踩下的油门像猎人手里的刀，撕开恶狼的口子。
他满脑子都是姜茶茶和何耀在商场牵手时的样子，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她看到他和唐美妮在一起时如释重负的样子……
唐美妮说她最了解姜茶茶，要帮他出谋划策，提高营业额，他才答应陪她逛街。
可偏偏就造成了那样的误会。
是误会吗？某人喜欢何耀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误会！
这几天，姜茶茶总爱往食堂跑，要打败他的样子拼劲十足，还总是和何耀同框。
她那个脑袋瓜子才不会想到那么多套路，摆明了是何耀帮忙，还每次都对他视而不见。
随着一声巨响，顾南风连同机车摔在了地上。
他被惯性疯狂地甩出去，滚了十几米远。
黑夜，像少女奔跑的裙摆重新盖了下来。
顾南风再次醒来，看到了顾启那张冷漠的脸。
徐标在一旁如释重负地舒气：“总算醒了。”
天知道，他那口气就提在自己的喉咙管里，要是顾少爷再不醒，他就要在这冰冷的气氛里昏厥过去了。
见顾南风也一脸冷漠，徐标便识趣地退下。
病房里，只剩下各自沉默的顾南风和顾启。
半晌，顾启说道：“你这次也算是死里逃生，至于你之前的任性就一笔勾销，我不会再跟你计较。”
顾南风微微皱眉，想到徐标才劝他的那些话，没想到这位先拿来用了。
顾启继续说道：“公司的新闻部已经和外边对接好，让你进入顾氏正式对外亮相。”
顾南风刚要说什么，顾启打断道：“放心，在你没心甘情愿之前，我是不会宣布你就是继承人的消息。毕竟顾氏主位是黄金宝座，不是没人要的垃圾。”
顾启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给顾南风摆的谱，如果顾南风不识时务，他也不会硬逼，高姿态在那儿，即便不赢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更何况，他的以退为进，很高明地让顾南风没有说不的余地。
顾南风不是一个任性到完全不讲道理的人，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是一定要和父亲闹翻。
既然父亲这么说了，他便没有反驳：“我知道了。”
顾启解开西装扣子，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那你好好休息，我让李叔留下来，你有什么事情就跟他说。”
说着，他转身就走出病房，紧接着李叔就从病房外走进来。
李叔留着络腮胡，两鬓稍白，明明比顾启年轻几岁，但看上去比顾启老很多。他年轻的时候就跟着顾启了，是顾氏的二把手，话不多，但是对顾启很忠心。他先是恭敬地点头致意，随后道：“少爷，您这次太莽撞了。”
顾南风不说话。
“您知道董事长接到医院的电话有多着急吗？”李叔恭敬的语气里不免有些责备。
顾南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露出痛苦的样子：“李叔……我疼……”
李叔愣了一下，赶紧说道：“我这去叫医生。”
李叔走后，顾南风的表情重新舒展。
没错，他是骗李叔的，他只是不想听李叔说下去。李叔寡言，从来都维持着分寸，即便是在他和顾启闹得那么僵的时候，也不会轻易责备他什么。
这一次，顾启应该是真的失态了，李叔应该也是真的急了。
他不想去听这份真实，那样会冲击掉他努力固造的外壳。
门再次被打开，顾南风抬眸，以为是李叔。
“姜茶茶。”顾南风一怔。
她突然出现，瞪大了眼睛将他上下打量。她的头发乱得像一个疯子，却是满脸的关切和震惊。
“你……你没事吧？”姜茶茶慢慢地走到顾南风跟前，一脸难以置信。
刚才徐标通知她的时候，可是说顾南风出了严重车祸，全身上下被包得像一个木乃伊，命在旦夕！
顾南风眼珠暗暗一转，明白了，是徐标这个家伙。
“没事，就是脑震荡，再加腰椎骨三节挫伤，医生说我差一点点就瘫痪了。”顾南风淡定地微笑。
姜茶茶吓得一个激灵：“这……这叫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