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平静地问道:“此人在何处?”
庄理指着“理”字的右半边,继续道:“里,居也,从田,从土。你乃王者,田土皆在你脚下,可见此人离你已不远了。”
男人抿着薄唇不言不语,脸上既不见惊喜也不见动容。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反而急切地问:“具体是哪个方向?”
庄理并不答话,盯着男人打量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看着那个“理”字,沉吟道:“从字形上看,这个里字像一位穿着甲胄的军人,意指您的职位应与军队有关,然而,这上头的田字写得太过松散,左上角的格子比另外三个格子更为宽大,像是空了一块。”
庄理点了点自己的胸膛,笃定道:“您有疾,且疾在心里。”
男人直到此时才显露出诧异的神情。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统领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问:“先生,您真乃神人,烦请您算一算,我们要找的人究竟在何处?”
“你们在找大夫。”庄理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正是!”侍卫不敢多说,只能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庄理。
其余侍卫拔.出腰间佩刀,凶神恶煞地驱赶人群。他们也没想到这位小先生算命如此神准,竟一语道破了王爷的秘密。想来再过不久,全霸州的权贵都会知道王爷已经抵达的消息。
不过近年来王爷深居简出,不问朝政,身体也一日瘦过一日,聪明人应该都能猜到他的健康出了状况。
这事迟早瞒不过去,倒也不用费心遮掩,只把人群撵得远一些,避免冒出什么刺客也就罢了。
侍卫们回来之后全都朝庄理看去,脸上带着深深的敬畏和热切的期盼。
庄理已经看出来了,这一世的爱人历经朝堂倾轧,又受够了病痛的苦楚,一颗心早已变得坚硬冷漠,轻易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若是毛遂自荐替爱人治病,反而会触发对方的防御机制,被推得更远,倒不如稳坐钓鱼台,等着对方自己求上门来。
想罢,庄理把纸推回男人手边,淡淡道:“你再写一个字。”
男人看了看粗糙发黄的宣纸,又看了看少年毫无表情的脸庞,不知怎的,心里竟略微有些空荡。他还是喜欢少年嘴角微含笑意的模样。
他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鄙姓庄,名理。”
男人看了看那面随风飘荡的幡旗,恍然道:“原来理半仙是这个意思。”
他提起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庄字。
庄理挑高眉梢看着他,继而拿起那张纸,细细观察,沉吟道:“广乃高屋,土乃地之吐生物,土生之物入了高屋,你要找的人已经出现了。而且你这一竖写得格外长,已是破土之象,可见他离你们很近,方圆百里必能找到。”
侍卫统领首先想到的便是最近炼得仙丹的玄真子法师,根本就没考虑少年也能治好王爷的病。毕竟比起玄真子,少年的威望还差得远。
他连忙拱手,高声道谢,末了打开荷包,取出两个金元宝,毕恭毕敬地双手献上。
这两个金元宝比之前那位妇人送来的金元宝大得多,一个足有十两重,两个就是二十两,换算成银子足有二百两,竟一下就暴富了!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艳羡至极的喧哗。
庄理的暗示落了空,看见这两个金元宝,心里气得慌,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憋闷。
侍卫统领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心思,扶起王爷便要离开。
反倒是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在转身的时候犹豫了一瞬,继而从袖袋里取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轻轻放置在桌上,嗓音低柔地哄着:“这个你拿去玩儿吧,晚上可以当灯盏使,不会伤了眼睛。”
他看向哗声四起的人群,又解下腰间的玉佩,认真叮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有人见财起意,你便拿着这块玉佩去找秦太守,他必会帮你。每隔数日,我会命他去你家中探望,免得宵小贼子惦记于你。”
话落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家住在何处?”
庄理接过玉佩,抿唇而笑,“我家住在落霞村。”
这人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拐弯抹角地打探他的情况。
男人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庄理却又低声说道:“日后我便在此处等你。”
男人脚步微顿,继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理长久地凝视他的背影,待他彻底消失在街角才勾唇轻笑,然后慢慢收拾桌上散乱的财物,什么夜明珠,金元宝,羊脂玉佩,全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艳羡喧哗,还有人咕咚咕咚吞着口水。见财起意者大有人在,真正敢动手的却没有一个,一是因为刚才那位贵人留下的震慑之语,二是因为庄理的铁口直断和神鬼莫测的术法。
他是真的高人,可不是什么装神弄鬼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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