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在远古时代便已存在的古老传说。
它们是诸神的骄傲,是诸神所创造出的所有种族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族。
天生肉体的强韧,生命力的顽强,比起其他的种族,它们具有太大太大的优势。传说中它们所特有的龙语魔法威力之强大,连诸神都为之颤栗不安。
传说里,在那场神魔大战中,龙族坚定的站在了诸神一方,在最后的大决战中死伤惨重,战后更是完全失去了它们的行踪。
有人说它们已灭族了;有人说它们只是隐居了起来,不再插手人间事物;也有人说它们在默默的守护着雪舞大陆。
事实如何谁也不知,后世的人们只有在吟游诗人的诗篇中还残留着它们曾经所拥有过的荣耀和强大。
而现在,那在世人的面前不知已经消失了多少个岁月的传说中最强的生物在我的面前倏然出现,我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银白色的皮肤披着淡淡的金辉,庞大的身躯静静的卧着,半盘着长长的尾巴。光与影斑驳着岁月的沧桑,却不见一点老态。
尽管知道不合适,但我仍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美丽的赞叹。
一大一小两对眼睛默默的对视着,竟是意外的和谐。
良久,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我们同时往后一退。
脚步一踉跄,身子往后便倒,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子却已经自动的作出了反应。身随意转,一个转身,稳定了身形,伸手一探,一带,将绊倒我的阵阵香风拥入怀中,同时带着她往后再退一步。
弑神出鞘,我淡淡的注视着面前的庞然巨物。
废话!面对这种可与神魔抗争的传说,又有几人敢托大。
不……还是有的……
昨天还叫嚷着玩深沉的毒牙此刻正好奇的望着这传说中的最强,眼睛冒着闪闪的亮光,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那种迫切的渴望,一如守财奴守望着金山的炽热。
我心叫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毒牙已经往前走去,口中不知喃喃的念着什么,两只手比划着不知何意的动作,再加上那双眼金光的模样,活脱脱便是见到了小白兔的大灰狼。
虽然,呃,两者的实力应该是颠倒过来的。
我几乎要惊呼出声,不愿这让我颇具好感的对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了,眼见得却已不及,就在这时他的手已经抚上了龙淡淡的银辉。
“你不知道这样肆意抚摸一位陌生女士的肌肤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吗?”
低沉悦耳的嗓音绵绵响起,声音很轻,轻的不带一丝火气,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重临人间。然而,极大的落差摆在面前,我怎么也不能把小山般庞大的它和她联系在一起。
我甚至没有看清它是怎么动手的,毒牙已经被击飞了出去,倒在我身后三十米远的地方。
微微叹了口气,我不说话,事实上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一个敢于“调戏”可能是他祖奶奶辈且非同类的人来说,我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也不想上前去安慰他,对于他的“流氓”行为,我只能在心中表示千分的钦佩和万分的感激,感激他打开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敢去安慰他,那不断涌出的杀气,与它优美的嗓音绝对的不般配。
弑神出鞘。
虽然不愿意替他背黑锅,但是考虑到这位女士运动过后可能感觉到肚饿就顺便把我跟小绯羽吞了下去当小点,无奈,我只能出剑,此其一。
而且,那不断涌出的杀气有若实质般蜂拥而来,稠密而尖锐。相比之下,身为刺客的毒牙便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弱小。空气中仿佛潜伏着莫名的恐惧,没来由的心一跳,继而不断加快起来。
“扑通扑通。”剧烈而快速的心跳,调动着我的血液。
气势的对抗,我在不经意中已输了第一局,同时看清的是彼此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
退吗?
电光火石间,我已下了决定——不能退。
绝对不能退!如果现在我退缩了,即便侥幸留下性命,但今日的退缩势必在我心中留下阴影成为我他日修炼的心魔。如若不能战胜,那么我便再难寸进。
而且,绯羽就在我的身后,依偎在我羽翼之下的她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她,怎能承受得住那股凌厉强劲的杀气,不用一秒,她便会被切个粉碎。
没来由的,心底涌起这种清晰的念头,没有一刻犹豫,弑神出鞘,以杀气对杀气。
“咦?”前方传来一声轻语,似乎是有什么想不通的疑问一般,压力骤减。
无暇深思,环住绯羽的手一松,真气微微轻送,将她往后推出。
少了后顾之忧,剑在手,天下何愁。
信心大增,无论如何对方气势大减,我便趁胜追击。
往前踏出一步,气势在涨,弑神横举,轻轻划过身前,正是前几天刚悟出的“星寂”,似守非守,似攻非攻。仅仅只是起手式,却已将这招星寂的真髓演绎得完美清晰,当然,这是相对前天来说。
借招增势,气势再强三分,弑神禁不住发出声声低吟。身后不远处,密林中仿佛有什么不住的低和着,竟似饱含着恐惧。
毒牙剑一抖,护衞在绯羽身旁,警惕的注视着身后密林,我心略略放下。
“咦?!”当星寂出手时,对方又发出了一声轻咦,气势略减,然后突然大增,仿佛非要一下子将我压倒不可。气机牵引之下,我忍不住就要出手,然而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一旦出手我们将再无幸免。
不能出手的念头压抑着气机的牵引,竟是无比难受。就在此时,一股久违的燥热倏地自心底最深处涌起,挡无可挡的庞大巨力瞬间袭来,内外两股庞大的力量不停的冲击着我的心灵和肉体。上次私自淬炼真气的后遗症终于在这一刻显现出来。
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霍地喷出,弑神脱手,斜斜的插在地上。
真气不可自制的急剧涌起,往外扩散开来。不断涌出的真气一层一层的环绕着,直到将我全部包围起来,就仿佛一个巨大的茧,并不断变换着颜色。
先是青,然后是蓝,再来是红,三种颜色交替着出现,越变越快,越变越快,彼此之间变换的界限竟是越来越模糊,最后竟似全部融于一色,泛着淡淡的紫。
突地,真气开始回旋,先是缓缓的缓缓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漩涡般倒流,不消片刻,已全部回归我身。
一声长啸出口,弑神兴奋的应着,仿佛在恭贺主人功力的提升。自此,拜诗所赐的内伤终于完完全全的恢复过来,且功力更上一层楼。
风划过密林,带起点点白雪,发出了轻轻的声响,辨不明那是什么声音。
不过,那又有何要紧呢?
嘴角微微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涌起名悟。
风吹叶动雪飘舞。
动的是风。
这是风的声音,毫不费力的,我的心神整个儿溶入进去。
在这一刻,我就是风,风就是我。
轻轻闭上了双眼,一呼一吸,瞬间我已游遍整个魔森,冬始的暖意轻轻的拥抱着我。
聆听着风的絮语,心中一片平和。
仿佛被清泉洗涤过一般,此刻,我再也提不起一丝杀气。
在我闭上的眼里,风元素正舞动着长袖,轻轻的吟哦着上古的传承。
心中一动,我下意识的跟着念颂着风的咒语,没有丝毫的停顿,自然得本该如此。
脚下一轻,完全违背物理原理的,我的身体慢慢的升上了天空。
在绯羽及毒牙的惊叹声中,我不断的往上升去。
风轻轻的带起我的衣襟,在空中舞着。
一叶雪飘过,我睁开了双眼,定定的望着脚下,整个儿魔森便映入眼帘。
刚刚领悟了风的我像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又像是刚学习舞蹈的学徒,在空中轻轻的舞着。
我甚至能感觉得到,风元素轻轻的挨着我,跟着我一起飞翔。
霍地想起底下还有两个人和一条龙在对峙,调整方向,身子往前直蹬而去。看似不近的距离转瞬即至,我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这般迅速吓了一跳。
在快及地的时候身子微微顿了顿,一个倒纵在空中翻了一翻,稳稳的落在绯羽的身旁,看得毒牙一阵目瞪口呆。
习惯性的伸出手去,将尤未反应过来的绯羽拥入怀中,那香香的温暖是我最喜欢的奖励。
“殿……殿下,您还是魔法师??!”绯羽似乎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俏脸一片苍白,说话竟开始不连贯起来了。
“小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忘了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永远都是我可爱的小羽儿,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安慰好怀中的俏佳人,我转头看去,毒牙也是一脸的复杂表情,迷惑欣喜、失落、惊讶,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人类,尔等何人?来此诸神遗忘之地做甚?”银龙淡淡的声音骤然响起,却与适才之调皮语调截然不同,带着轻轻的责问,一下子将绯羽和毒牙从适才的惊诧中惊醒过来。
轻轻拍了拍绯羽的小手,示意无妨,松开环住绯羽细腰的手,我往前踏步而去,信手拔起弑神,剑归鞘,真气微动,往后轻轻送出。
下一刻,弑神已落在绯羽的手中。
我抬起头来,与这可能存活了几千几万年的半神昂然对视着,不借一点气势,没有一步退缩,也不带一丝恶意。
一人一龙就这么对视着,场中立时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阵阵的低吼,这种声音我并不陌生。这两天以来,我们一直与这种声音作伴,甚至可以说是时刻与我同在。
没想到还是被追上来了,心中微微轻叹一声,这次真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无路可逃了。
虽然刚刚学会了风所传授的飞行,但是带上绯羽和毒牙的话,估计就飞不动了。而且面前的这只龙,估计也不会给我机会的。
心下虽沮丧,却仍不放弃。抬起头来,想要做最后的抗争,却正见到银龙略略的皱了皱额头。呃,如果这个表情可以这么解释的话。
“归去吧。”没有威胁,没有恐吓,更不用说动手,银龙优雅的音调竟仿佛有无穷的魔力,追赶了我们两天的魔兽竟在银龙一语之下全部退去。
愣愣的挠了挠头发,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行了个古老的答谢礼,轻轻答道:“尊贵的女士,感谢您的仁慈和慷慨,吾等途经此处,无意滋扰,请宽恕吾等无心之失。”
“呵,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种礼仪了,没想到竟然今日竟还可以再见。”银龙轻轻一声叹息说到。
话刚说完,愣住的不仅仅是毒牙、绯羽,连我这个当事人也是一脸模糊。
银龙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深邃的双瞳一一略过我们三人,一时间,我竟有种自己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请问,您今年多少岁了?”也许是为了转移它的目光,我突然抛出了这个敏感的问题,对女生来说,如果它也算的话。
“你不知道询问一个女士的年龄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吗?”“她”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一瞬间我竟有些失神,仿佛是个豆蔻少女在我面前撒娇。
摇摇头,挥开这个荒唐的想法,我不再言语。
“请问,您便是传说中的龙族吗?”绯羽来到我的身边,挽着我的臂弯,略略的躲着,对这个庞然大物显然仍不适应。其实又何止是她,毒牙跟我不也一样。
似乎是被绯羽可爱的问话给逗笑了,银龙巨大的脸庞竟仿佛带着丝丝和蔼,“是的。”但是,她眼中那转瞬即逝的落寞却更是清晰。
“这裏只有您一个人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事实上,我的问话很有问题,但是我总不能问说这裏“只有你一条龙吗?”或者“这裏只有你一只龙吗?”。
我相信如果我真的这么问出口的话,可以预见的结果便是她怒气勃发,将我这个把龙族当动物对待的可憎人类吃掉当点心。
“是的,我的朋友。这裏是我的居所,你们是我定居这裏之后的第一批客人。”银龙轻轻的回答道。
“朋友”的称呼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它们可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您的族人呢?”绯羽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露出小脸来,轻轻的问到。
银龙的双瞳明显的暗淡了许多,硕大的脑袋低垂了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看到银龙如此,绯羽慌了手脚,急急忙忙的从我身后跳了出来,一边道歉,一边说着各种各样安慰的话,把适才的害怕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与毒牙对视苦笑,同时摇了摇头,心道:羽儿还真是同情心泛滥。
“到底你们的族人怎么了?为什么后来龙族会从历史中消失呢?”这两个问题一直盘绕在我的心头,但我没问,因为有人代劳了。
“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银龙轻轻的叹了口气。
“千年前,神魔大战爆发,魔族从魔界中蜂拥而至,连绵的黑色军团沾满大地。没有人知道战争爆发的原因,也许正如诸多种族的记载中一般是魔族的野心吧。
没有人知道战争的起点是哪里,因为大陆各处几乎是同时起火,当烽烟的号角响彻大地之时,各族这才明白,这是整个大陆的战争。
明白是明白了,但各族谁也不曾真正重视过魔族的入侵,各自为战,甚至自相残杀。直到那紫色的旌旗已经遍布整片大陆,各族这才真正害怕了。
是的,他们害怕了,魔族的强悍远在各族的想象之上,魔兽军团的投入更是让整场战争一面倒,各族均损失惨重,精灵族更是濒临灭绝,便是强横如我龙族亦在这一役中大伤元气。
这时诸神出现了。神派出了他的使者,找到了当时人类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将他们的首领扶为圣皇。在诸神的帮助下,很快的,圣皇统一了人类,接着又统合了诸族战线,并在神族的授意下,与当时龙族最强的战士订下契约,成为人类第一个龙骑士。
在神族的率领下,圣皇带着诸族精锐与魔族大军展开决战,虽然诸族已衰弱无比,但神族的参战却使得诸族这边的实力大大加强。而这场战争在神族加入的那一刻起,也迅速的锐变为现在世人所共知的神魔大战。
是役,双方两败俱伤。诸族联军虽胜,却是名副其实的惨胜,虽然成功的将魔族军队赶回了魔界,诸神将人魔两界的通道再一次封印起来之后,退归神界。而诸族也已损失惨重,包括人族在内几乎全部濒临灭绝。
这时人族的优势便彻底的显示出来,远超各族的繁衍能力使得人族第一个从神魔大战中恢复过来。其时,圣皇统一大陆,建国雪舞,人类诸国无不臣服,诸族各自休养生息,既无力也无心争夺。大陆从此改用雪舞历。又因为圣皇为龙骑士,故又称为龙皇,而后,自圣皇起雪舞皇室改姓氏为龙,龙皇之称代代相传。”
银龙的话语已经停了很久了,然而那阵阵激荡的情感却无法说停就停,我的血在澎湃着,没有任何理由的,我的心在动荡着。
神魔大战的真相竟是如此!
与记忆中所知的相差及多,印象中的神魔大战似乎从一开始到结束,魔族始终都被压着打。万恶的魔族竟敢挑衅诸神的伟大,诸神大怒,赐下祝福之光。在神族的光辉指引下,龙皇的英明领导响应着诸神的号召,将万恶的魔族逐回魔界。
转头看去,毒牙也是一脸的茫然和迷惑。
低下头来,绯羽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瞬即逝,竟似不大在意,心中略略奇怪,却也不以为意。
“魔族早已被封印在魔界过不来了,而昔日的雪舞帝国如今也已不在了。”忍住心裏不知从何处涌起的激动,我平静的说道。
“哦。”银龙淡淡的应了声,显然不以为意。
我也不在意,毕竟人家活的岁月比我的一生还要多好多。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是我老祖宗那一辈的,我便失去了在意的立场和理由。
银龙的话中隐瞒了些什么,虽然她已经小心的掩饰了,但我仍然听出了其中的蹊跷,龙族为什么会消失在历史舞台?她又为什么会在这裏?她的族人呢?魔森的魔兽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又怎么会听从她的号令退去?但既然她不愿说出来,我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保存自己秘密的权利。
龙,也一样。
这是除了生存之外,生物本身所拥有的最基本的权利之一。
彼此都不说话,人也是,龙也是,场中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偶尔吹过的风带起轻轻的叹息。
“你的身上留有我熟悉的气息。”
绯羽已经睡下,毒牙仍然在发呆,我与银龙一人一龙在离他们不远处小声的对话着。
我下意识的望了望绯羽,不知是想要确认她已睡下,还是怕她听到自己都不愿听到的答案。
“我已布下隔音结界,你不必担心,他们什么都听不到的。”银龙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犹豫,替我释去了担忧。
“我也不知道。”我诚恳地说道,“我失去了我的过去,所记得的仅仅只有苏醒过来以后这么三个月的记忆。”
“我不记得过去,我是什么人,我要做什么,一切的一切我都不记得。”我的话语渐渐变得急促,夹杂着不容置疑的惶恐,我只记得那不断舞着的两道倩影——克莉斯姐姐,她……
银龙的瞳孔瞬间缩紧,她轻轻说道:“哦?让我帮你检查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