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一抹罗密得洒下的光芒,淡淡的,映得一袭白衣仿佛也踱上了金砂,一头火红色长发直垂至腰际,如火枫一般闪耀,紧闭的双眸还残留着未曾干去的泪痕,晨露百合,是我仅能想到的形容,只一眼,便叫人迷醉。
清晨淡淡的雾气在浅浅的阳光下微微笑着,女孩素白的俏脸愈显美绝人寰的摄人魅力,只是,这本是绮丽美妙的一幕为何看在眼底却是丝毫也提不起一丝兴趣,而那如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的失望更是清晰,轻轻的叹息在耳旁响起,我终是记起,莉丝已经不在了。
“啊!”
转身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心中微动,知是自己适才发出的叹息惊醒了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却见女孩在见到我的一瞬间情不自禁地身躯微震,微微睁开的那双深邃黑瞳中却有一丝莫名的复杂情感骤然闪过,却仿佛强硬克制一般,突然消失,就仿佛被生生斩断了一般,归于平和,一种公式化的恭谨平和。
而就在女孩睁开的时候,在见到那双乌黑双眸的瞬间,我却是全身剧震,那一抹迅速消失的熟悉却淹没在陌生的容颜之上,再看去时却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丝熟悉的地方。
女孩平静淡然的俏脸在我的视线注视下竟仿佛也有了些许晕红,但是此刻,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一抹错觉的我却忍不住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重新转身,往林外走去。
“嗒嗒,沙沙。”忍不住回身看去,却见那个与莉丝同样美丽的陌生女孩正在我的身后跟着我缓缓地走着,脚步微停,转身,却见女孩一脸淡然,又或者该说是漠然,那种清冽脱俗的脱尘之姿却看得我不由眉头微皱。
我的脚步停下,女孩的脚步却也停下,一双妙目盯着我,眼神中却同样是一抹平淡。忍不住微皱眉头,我忍不住开口道:“你跟着我干嘛?”
女孩秀眉微蹙,轻轻开口,却有如天籁,只是话语中却不是那么客气,“这路是你家的?为什么你可以走我就不可以走?只不过是恰好同路罢了,若是我走在前面你走在后面是不是就是你跟着我了?哼!不要装了,难道你不认识我吗?不是祖父让你来的吗?不就是要我跟你回去嘛!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听着女孩莫名其妙的一大堆话语,忍不住眉头微紧,微微侧身,我无言的让开一半的身子,以行动来表示我的态度,我对你没兴趣,你要走先走,不要跟着我。
竟仿佛没料到我会做出这般反应一般,女孩微微一愣,一时竟是忘了该如何反应,却看得我又是眉头一皱,稍感不耐。等待一会,却见女孩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嘴唇微动,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谁知没走几步,身后却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转身停下,却见女孩一脸笑意,唇边却有一丝莫名的骄傲,眉头紧皱,看着那昂然抬头回视着我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就仿佛,就仿佛与我斗气的莉丝一般。只是,在见到女孩那深邃的漆黑双眸时,我却忍不住心中一痛,那有着碧绿双眸的女孩终究却已经不在了。
心中酸楚,那一丝逗弄的心情却再也不存,真气动处,风翔技倏地展开,几个起落,眨眼间已消失在女孩的视野之内。女孩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地,竟似不敢相信竟有人完全不把自己的魅力放在眼里似的,呆呆地注视着我消失的方向,却全然没发觉她所注视的人实际上已经潜回她的身后,躲在阴影之中。
女孩狠狠地跺了跺脚,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温柔,一改之前的悲伤冷漠,脚步轻快地往林外走去。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收拾情怀,我缓缓地从阴影之中步出,踏着女孩的痕迹,往林外走去。
布雷高高的城墙已隐隐在望,对于之前的小插曲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场景,脑海中仍隐隐浮现出许许多多陌生而熟悉的画面,却并不如上次来时那般,刺|激得我晕了过去。
也许是有了抗性了吧?微微苦笑,我略有些自嘲地暗自笑话自己,又或者,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认识准备了呢?怕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吧,想到此,嘴角苦笑更深。
摸了摸怀里的信件,于情于理,我似乎都应该先去拜访一下海浦·科顿的那位老友,然后再去见见新月,看看这个回归了公主身份的女孩现在变得如何了。只是,不知道他那位老友是个怎样的人物?他那风靡大陆的孙女儿奈莉希丝又是个怎样的绝世美人?
想起海浦·科顿对奈莉希丝的评价,天籁之音,天魔之舞,绝世容颜,身份尊贵,对这个追求她的男子已经足够组成一个国家的女子,我心中也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好奇。
不过天籁之音么?想起昨夜所听到的女孩的歌声,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天籁之音么?
意维坦的街头一如既往,缓缓地走在街头,依着海浦·科顿给的地址我找上门去。待见到那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过出奇的房子我忍不住微微叹息。自从在落人群中见识过了埃德蒙那栋豪宅的奢华之后,在海浦·科顿的介绍下,我一直以为他那位富有的老友家里必然是奢华荣贵至少也不下于埃德蒙的豪宅。
不过,即便我早已经猜到了他的不普通,却从来不知道他竟是如此的“不普通”啊。也许是意维坦人的血统影响,也许是他那位老友刻意地韬光养晦,我丝毫看不出眼前这栋在天梦东城区也只能算是稍好的房子便是大陆商会主席和那比一般公主还珍贵的女孩的家。
不过,事实并不会因为我心中的猜想惊奇而改变,正如事实同样总是掩藏在虚幻之下。
我轻轻地敲响了门。
门开,门后露出的一张苍老而稳重的脸来,礼貌而恭谨地问好。
我说明来意,将名字报上,老人恭谨地将我迎了进去,带到门内偏厅歇下,自去禀告家主。我不以为意地笑笑,却观察起四周的环境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却吓了一跳,眼中所见莫不是名画真迹,古器珍玩,虽是看似质朴平淡,却布置得典雅素淡,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只是,其用来布置的无一不是古物珍品,却不知是故意,还是其他什么的,不经意间却更是将那份奢华尽显于平淡之中却让人丝毫也兴不起丁点的质疑责难之心来。我一边叹气,一边感慨,这才像是大陆商会主席的家嘛。
脚步声脚步声传来,转过身来,适才开门的老人正恭敬地跟随在另一位老人的身后,当前走来的老人身材高大魁梧,却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龙锺老态,又或许是早年久历风霜的缘故,几缕白发间杂其中,看起来更是精神奕奕,一双混浊的双眼偶然闪过的那一道精光更让人清楚他的威名不是虚衔。
在老人的注视下,我恭谨地行了一礼。
老人微微一笑,明明是公式化的笑容,却让人兴不起一丝不满,甚至从他的笑容里似乎还能看到一丝亲切,却听他招呼着我分宾主坐好,对着另外那位老人挥了挥手,微微示意。那位看起来仿佛应该是管家又或者是侍者的老人恭敬地领命,退出了房间,却很快地又回来了,而他的手上则多了一套“茶具”。
表面上平静无波的我心中却更是震惊,虽然对老人的奢华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但如此“平淡”中的奢华却仍是让我心下震惊。茶叶,这种在太古记载中存在的东西传至今日早已是寥寥无几,在我的印象里,即便在雪舞帝国时代的雪舞皇室里,茶叶也是一种奢侈品。
对老人的财富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的同时,我对于老人对我表现出的重视同样大惑不解。我之前从未见过他,而他应该也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才对,为何会对我这般重视?当然,如果是他奢侈到已经可以拿茶这种奢侈品招待普通客人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实在是极其狭小,所以我更倾向于他如此重视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自报身份时连着海浦·科顿报上的原因吗?虽然海浦·科顿威名犹在,但不排除假借他名头行事的可能吧。他为何会这般轻信?他就这般有信心?
心底怀疑表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看了眼那位老管家似的老人在那边摆弄着茶具,即便心中疑惑,我仍是从怀里掏出海浦·科顿的信递给他的老友,这位大陆商会的主席,海席亚菲·纳布斯。
海席亚菲接过信,也不避嫌,随意地将信拆开,一边看一边露出玩味的神情地看了我几眼,弄得我满头疑惑。不过表面上的我仍是一脸平静,静静地品味着老人递过来的小小杯子中那淡绿色的茶,苦涩,却在不经意间化为一丝甘甜,其间人生百味骤然而现,骤然而逝,却一一遍尝。
“雪舞先生您好,我是海席亚菲·纳布斯。”海席亚菲将信重新叠好,放回信封中随手递给身旁的老管家,他对着我微笑道,“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却不想我那调皮的外孙女的事情竟会惊动您的到访,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心头疑惑骤起,不是因为他对那老人的信任,而是他对于自己的重视,而且这份重视明显不是因为海浦·科顿的推荐而来,在看他的信之前他显然便已经知晓了我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连茶叶这种珍贵之极的奢侈品都拿出来款待贵客,由此可见他的重视之情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他是在何时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且又能让他这般恭敬相待?
“水神祭上您勇救陛下和三公主殿下的英姿早已传遍布雷……”老人轻轻的话语却在我耳边响起,我心中霍然一震,终是明白过来。虽然我也曾经想过这个可能,却没想到这件事他竟也知晓。
不过想想也对,商人本就是大陆上消息最为灵通的一群人之一,有时候一条消息所能产生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一年的盈利。特别是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而海席亚菲毫无疑问正是那些大商人中的大商人。至于他所说的传遍布雷,应该是传遍布雷上层吧,意维坦王在水神殿事件上的低调使得下层平民中根本就不知道这场变故,怕那些中下级贵族对于那件事亦是不甚了了吧。
在他们的眼中水神殿依然存在,只不过水神殿中的那些人早已不是他们原本所知道的那些,而那位水圣女大人的失踪估计被意维坦王用什么借口给掩盖下去了吧。
心中微震,表面上却不露分毫,耳旁老人的声音却继续响起,“……陛下、索唯亲王殿下、三公主殿下,意维坦皇室的三位重要成员对您的宠爱欣赏更是为众人所知传。”说到这裏,特别是老人提到“三公主殿下”时那种玩味的神情却让我的心忍不住微微一跳,到底是这家伙的情报太精准了,还是新月的表现太明显?
“纳布斯先生过奖了。”我客气地说道,“云某年轻气盛,做事任性随心,实在不敢担先生如此赞誉。”
海席亚菲微微一笑,说道:“雪舞先生不必过谦,我那老友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一纸信笺中竟有大半页都是赞誉之辞,这在过往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想当初我那调皮的外孙女的倾慕者自发跟随的护衞者中的佼佼者也不过被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尚可’,却仍是让那个年轻人在同伴中出尽了风头。更何况您的英勇早已随着三公主的倾慕而让布雷无数勇敢的贵族青年铩羽而归。”
在老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下,我很怀疑自己为何竟然还能保持着平静,至少表面上我仍是不动声色的,心底微微的触动却在莉丝的身影骤现既逝的那一瞬间轻轻地荡漾开来,某种被自己忽略了的情感正慢慢滋生蔓延开来。
“纳布斯先生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平民,怎敢高攀皇室贵胄?公主殿下身份高贵,来日自有良配随心,我不过她年少时匆匆过客,时日一久,她自然会将我忘却。”我轻轻地说着,既是说给海席亚菲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只是,却不知道自己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哪一种心情更深刻一点呢。也许,我自己也无法想明白吧。
姑且不论自己对自己的这番话信任度如何,海席亚菲却明显是毫不在意我的推卸之辞,只是淡淡一笑,岔开话题说道:“雪舞先生……我与海浦大哥情同兄弟,厚着老脸学他叫你一声雪舞老弟,想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苦笑着微微点头,难道我还能拒绝?说你老人家头发开始发白了你这么叫别人是会误会我的实际年龄的?
“雪舞老弟,我那调皮的外孙女母亲早逝,她父亲与我又忙于商事,少了教育,以至于养成了她现在那种性格。感谢你特意前来,我那孙女儿可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海席亚菲诚恳的话语却是充满了令人暧昧的遐思。
我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道:“请您放心,我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奈莉希丝小姐,不过……”
“不过?”海席亚菲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恍然大悟地微笑着道,“哦,你放心,海浦老哥信中已经说了,若你想离开时可以随时离开。这个我省得的,你不必为此担心。”
“如此甚好。”我点了点头,旋又问道,“奈莉希丝小姐的那个巡回演出什么时候开始?”
“三天后,布雷第一广场上举行。”海席亚菲顿了顿,又说道,“不知雪舞老弟现在住在哪里呢?我差下人去将行李搬来,吉德特,命人收拾间客房出来,嗯,在那丫头附近就好。”
吉德特恭谨受命而去,海席亚菲又指了指那位离去的老人说道:“这是我的管家吉德特,跟随我多年了,我这府中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在操办的。雪舞老弟,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找他好了。”
心中微微苦笑,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必麻烦了,我孤身一人,并没带什么行李,您看着办就好。”
海席亚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对,对!你跟海浦老哥是同一种习惯,倒是我疏忽了。”
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站起身来,说道:“那,云某先告辞了。”
老人又是微微一愣,问道:“雪舞老弟,你不想见见我的小孙女吗?”
我的目光透出了窗子,远远的望了出去,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云某先去探望下旧友,奈莉希丝小姐的话,待回来时再请纳布斯先生引见好了。”
海席亚菲神情微动,却没有说什么,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那边,是意维坦皇宫的方向。
“老爷,安排好了。”海席亚菲点了点头,却发现吉德特似乎欲言又止,微微皱了皱眉,却听他继续说道,“老爷,孙小姐又、又不见了。”
“什么?”海席亚菲微微一愣,旋即大怒,“这死丫头才刚抓回来竟然又跑了?!府里的那些护衞是干什么吃的!”
布雷明珠,贝叶斯的皇宫,望月阁。
熟悉的地方却见不到熟悉的身影,我开始怀疑悄悄地来看望她也许并不是一件什么正确的选择。她已经不是当初刚来意维坦时的那个小姑娘了,又怎会整天都待在这寝宫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