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已经很累了……就这样子吧……”
是谁,无奈叹息……
“请您不要去!求您了,不要去啊!云!!”
是谁,哭泣着,哀求……
“起来!是男人就给我起来!以其在那里哭不如站起来去查出凶手是谁,去为她报仇!”
是谁,在黑暗中,怒吼!
“已经没有必要了……”
是谁,在怒吼中,呻|吟……
“他们竟然敢打你……”
是谁,在呻|吟中,哭泣……
“是谁都……不重要了……”
是谁,在哭泣中,宣誓——
“从现在开始,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永远也不分开了!”
……
云……
对不起……
我无法不去听,即便我看不到,心中却不可自制地涌起恐慌,自己在黑暗中急急奔跑着,向着声音的方向奔跑,我想知道,是谁在呼唤,是谁在呻|吟,是谁在哭泣,是谁在嘶吼……
我看不到,我看不见光,我所选择的方向前有那一束小小的几不可见的光辉,仅仅如此,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前路,最近的未来不是深渊,我仅能如此分辨。
“不要阻止我!”
即便如此大喊着,我看不到远方,看不到路,看不到嘶吼的方向,直到那一声凄嚎骤然响起,我的心蓦然剧震,我陡地想起了曾经在哪里听过,那个人,是我?
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着,徘徊着,纠缠着,我看不到,我见不到,我无法用力,不知该如何用力,我无法前进,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举步的力气都不再拥有。
我看见我半坐着,她躺在我的怀里,一袭白衣早已被染红了胸口,如同那骤然而现的金芒,我的双瞳缩紧,却咬紧了牙不愿闭起,我不愿,我不愿再一次眨眼瞬间,却懊悔终生,我的心这么对我说。
我看到那金色的厉芒带着死神的呼啸,弹指间刹那芳华,我的眼睛圆睁,却已是睚眦欲裂!但我却只能看着,我想拔剑,却惊恐地发现连弑神都早已不翼而飞!
我想动,我拼命地挣扎!我的手在空中挥动,却只看得见缓慢得几乎没有的移动和我那胀红了的脸颊和潺潺而下的汗水,我张大了嘴,我想呼喊,却发现连音节都无法发出!
我只能看着,那无神的双瞳突然睁开,天地间一片寂静,不是黑暗,我看见她的双眼,不是光明,我只看得见她的眼,那一滴泪,轻轻滑落,仿佛天地间所有光华。
我伸出手,仿佛穿过了时空的界限,我看不见其它,我向前狂奔,适才瞬间消失无踪的力气仿佛突然一下子回到了我的体内,我在跑,向着她的方向奔跑,如同我往前挣扎着伸长的手。
寻不到弑神,我还有我的手,我在奔跑,我从不知自己竟然可以跑得这般迅速,即便是展开风翔技恐怕亦有所不及,就仿佛我现在的身体,不是身体一般。
但是为什么,我们之间,仍是那般遥远?
疑问闪过,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身躯微痛,我的手揽住了她的身,却是她倒在我的怀里,瞬间跨越的千里,仿佛那刺入女孩胸膛的金芒,咫尺,却不止天涯,眨眼,竟已是阴阳两隔!
我伸出手,下意识的,无意识的,仿佛只是身体延伸着之前不曾停止下的命令,仿佛重影,我的手,“我”的手,是这个我来到了她的面前,还是我成为了我眼中所见到的那个“我”?
我不知道,重影,却不止是我,我看见的,那自空中缓缓躺倒的,是谁?那同样的一袭白纱轻倚,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是谁在呢喃呻|吟那早已被忘却的所有。
“云,对不起……(云,对不起……)”
茫然,那自我怀中碎成点点晶莹的,是谁……
白衣,轻纱,那蒙住容颜的风,随着光点散开,那是,谁的微笑,仿如哭泣!
我想大喊,我张大了口,我喊着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甚至连控制我的身体的权力都失去!
我看着我的手将她拥入怀里
我看着她的手垂在我的膝头,无力
我搂着她的温度在我的怀里,渐渐消逝
我拥着她残留的幸福的微笑,凝结在她的嘴角
我听见我的声音轻轻响起,每一个字我本该都认识,都是我却偏偏听不懂任何一个字,几乎每个字在“我”所念完之后我便马上忘记,就仿佛,那本就是为了遗忘而聆听的,咒言……
我什么都听不见,虽然我大喊着,她婆娑着,周围的人嚷着、吼着,我什么都听不见。
静寂,天地间一片萧索。
突然,我听到她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仿佛遥远天际传来的余音——
“我是带着魔鬼的邪恶所出生的魔女,魔女便是我的称呼……
“雪舞夜中飘零的孤羽……
“便以雪舞为姓吧……
“飘凌……
“凌。”
“凌……”
“凌!!!”
一片萦红,是涌上头颅的愤怒,还是她喷出的血,映红了,我的视野。
苍红,一片,将我眼前的所有染上血色的光辉。
这是……哪里?
我迷茫,去下意识的往我的怀里看去,不意外的,一片空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便连适才被染红了衣袖白皙如雪,不惹一丝尘埃,遑忽热血。
为什么会是空的?
我问自己。
为什么不该是空的?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旁说道。
下意识地回头,我看不见人,意外之内,但是我听得到。
你在找什么?
我觉得,应该,我应该抱着什么……温暖,冰冷,欢喜,绝望,我所抱着的是我生命的所有……
“是……吗……”
我惊讶抬头,因为我竟然真的听到了话声。
我抬头,往声音来处望去,却只见到一袭白衣,苍白如雪,背对着我。
火红的枫,火红的叶,火红的世界里,只有一抹白,苍白,如同倒映着我的眼。
看不见正面,看不见脸容,但是我知道那是谁,我感觉得到,那是谁……就仿佛许久纠缠不去的梦魇突然惊醒,我的心怦怦地跳着,看着那仿佛因为阔别了许久而变得陌生的背影,到了唇边的话语却始终徘徊着到最后只化为那一丛琉璃发丝的主人的名字在我的齿间迟疑着,因为,那突然而来的无法抗拒的幸福……
还是悲伤……
我迟疑着,往前踏出一步,我伸出手,我感觉到自己的移动,心中狂喜,我开始狂奔,从极静到极动,仅有那短短的几乎可忽略不见的瞬间,然而,那短短的距离,却遥远得一如天涯。
明明触手可及,却竟是犹如鸿沟的半分之距!
无法逾越,如同我耳旁渐渐传来的昏沉语声,我的眼前陡地陷入黑暗。
我的世界里,一片混沌……
嘭。
嘭,嘭。
嘭、嘭,嘭……
随着那熟悉的跳动感觉传来,我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仿佛停滞了许久的呼吸重新流动,随之而来的是胸腹骤然传来的剧痛,让猝不及防的我疼得差点无法说出话来,呃,虽然,事实上,此刻我连一根手指都无法自由的行动。
我感觉到身体极度的虚弱,这种感觉,跟适才梦中的那种感觉却又不同,只是,却同样的无力,我甚至连眼皮都无法睁开,睁不开眼,身体虚弱,体内真气也同样不堪,原本早已走得烂熟的运行路线,此刻竟像是逆流而上一般的阻塞。
我的世界里,一片黑暗。
我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在醒来的那一瞬间,我甚至连适才梦中所见到的一切包括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模糊的世界,模糊的一切,唯有那两道身影,是那般清晰,只是,我却没有看见她的容颜。
在见到的时候,我只看到她的眼,我只记得她的眼,淡淡的,紫色的,那传说中属于魔族的双瞳,却无神地张着,即便如此,但即便只是如此,她的眼眸却仿佛漩涡一般将人卷了进去,无法逃脱,不愿逃脱。
我不是第一次见,但却是第一次见,那无神的却犹如梦幻般美丽的黯淡紫瞳,我无法忽视,我却因此而完全忽视了其他,只记得她的眼和她嘴角温柔而苦涩的笑意。
那,真的是梦吗?
我无法不这么怀疑,那似曾相识的画面,那无法忘却的温度,那刹那却永恒的瞬间,那种巨大得轻易地将人所有淹没的绝望窒息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这,真的,是梦吗?
若是,梦,怎么会有这般真实?
那最后的低低的呢喃,尤仍在耳旁回响,这怎么可能不是真实?
她的温度,她的微笑,她的无奈,我的无力,我的悲伤,我的绝望,每一种都透着我的双眼,我见到了一切,身临其境,在这裏这么形容再适合不过了,不是似乎,不是好像,而是真的仿佛亲临。
我无法忘却,即便在适才,在那具熟悉却又陌生的“我”的躯体内,即便不能动弹,即便无力挽回,但是“我”的一切感受却轻易地传到我的心中,我感觉得到,当时的“我”那种仿佛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无所谓了的苍茫心态。
我无法忘却,最后所听到的,女孩在我的耳旁轻轻呢喃着的,女孩的名字。
原来……‘雪舞’的意思是这样子的……心中苦笑,自从苏醒后自己对仅记得的几个词进行了无数次的仔细推敲,只是,这“雪舞”二字却从没想过真的便是姓氏,虽然其实严格算来也不算就是了。
凌……是吗?背负魔女之名的“罪人”,那被我深爱着的我的妹妹,虽然不曾记起其他,但是我无法否认自己的情感,即便不记得,但是在见到的那刻,我的身体,我的心乃至每一滴血,都因为她而战栗着,沸腾,或冷却。
我无法否认自己的爱,正如我无法否认自己对过往记忆的无知,只是,即便忘却一切,我也无法忘记,她怀中的温度和那双将过去和现在的我牢牢吸引的淡紫双眸。
我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我的过去,过去的“我”,陌生得无可辩驳,无法辩驳,就仿佛是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但我却无法否认心底的触觉,她的温度,她的味道,她的哭泣,她的微笑……
温柔又或者哀伤,甜蜜又或者苦涩,无从分辨,却无可辩驳。
甚至连用言语去否认的勇气都无法提起,我的每一血每一寸肌肤都在述说着对她的思念,无论,是她,还是她,即便,只是幻影,却仍然不忍,不忍挥去,不忍否认,也无法,抗拒,甚至连拒绝都无法做到。
那是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即便被掩藏,即便被掩埋,即便被封印,也无法完全忘却,那是我的执着,也是我无法断却的生命残缺,无论我愿意又或者不愿意,那便是,真实……
从极暗中恢复光明,若是突然睁眼换来的绝对是对双眼无可磨灭的伤害,微微眯着,我没有马上睁开,虽然我过去从来没有过像此刻这般期待光明的到来。
即便只是微微地透过狭小的缝隙穿过的微光,却深深地刺痛我的双眼,光明,却是痛楚,虽然原本我便更偏爱依莉娜的银辉,而不是罗密得的金芒,虽然灿烂,但耀眼得刺痛我的光明。
是光明刺痛了双眼,还是被仍然活着的存在感晃花了脸颊,在那火红的枫叶林里,是克莉斯,还是凌?
我原本以为是克莉斯,因为记忆里,那有关克莉斯的片断,总是和那一片一片的火红枫林连在一起,但是仔细想想,总觉得那片枫林虽然陌生,但是看起来却仿佛似曾相识。
在醒来的那一刻,从黑暗中醒来的那一刻,我突然记起了,毫无理由的,我突然记起,那似曾相识的场景,我记起了那是哪里!
她在那里么?我这般想。
即使仅仅是这般想,我也无法克制住想要往她飞去的冲动。
缓缓睁开眼,我忍不住抽了口凉气,我从来不知道仅仅只是动动眼皮这么一个动作便让我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而这,却是此刻我用尽所有仅能奢望的唯一,又或者全部。
我的眼前渐渐地光亮起来,模糊的轮廓慢慢变得清晰,我所看见的是,瞬间溢满我胸膛的凄凉的幸福。
新月、奈莉希丝、蕞,便连塔莉娅,四个女孩们围着我坐着,互相依偎着,相同的是,她们脸颊上残留的继续流淌的泪痕,浓得要让我几乎吐出血来,即便在睡梦中,女孩们也在流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