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入胸膛,抓出那相当于人类心脏的魔核,然后,捏碎。仅存的拉洛姆·达拉曼在清醒过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不是人!”而在许久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被禁止流传的第二句话,便是“他是女神降给我族的惩罚!他是魔鬼!”
“月魔”之称随着那个人类持续着的血腥传说越来越盛,在月族族人的心中更是渐渐成为接近禁忌一样的存在,至于拉洛姆所带回来的信息,第一句早已没人怀疑他的真实性,没有人怀疑这么强大到恐怖的一个人物会是人类!
传说中,他有着如银色的发,矇着血红的淡紫的眼,如女神一般美丽高贵的外貌,以及比所有的魔族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凶残。而现在,已沦为月族口中“月魔”的某位人类正抱着他的“主人”,怔怔地发着呆。
颈边霍地传来轻柔的触感,并不是痛,事实上即便是“第一次”,呃,其实应该是他印象中的第一次,她咬上他的颈时心中微微有些许波动之外,他甚至连一丝讶意的表情都不曾表示过。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笑,苦笑,但是他发现自己竟仿佛已经遗忘了其他的表情似的,只留下这平静到冷漠的淡漠和那屠戮时心底莫名涌起快|感时嘴边的微笑,仿佛讥嘲,更是狰狞。
他记得所有,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们的笑,也记得她们的泪,记得她们的温柔,但是,那从心底到身体各处最无法忘怀的,却是最后的背叛。
忘记是很痛苦的,从前如是,今天如是。
只不过,以前的痛苦是因为记不起,而今天的痛苦,却是因为,无法忘记。
并不是不想忘记,而是无法忘怀,她的爱,她的娇嗔,她的歌,她的舞,她的温柔低语,她的放纵疯狂,她的楚楚可怜,她的深沉眷恋,她的每个身影,她的每次哭泣,怎么能忘怀?怎么可能忘怀!
记忆中最深爱的两个人却是别人所深爱的心赋予自己的爱,而自己最在意的两个女孩却同样欺骗了自己,背叛了自己,他想哭,但是,他发现,自己流不出泪来,甚至心底已感觉不到当时那仿佛绝望的悲伤。
因为,有一种更容易令人疯狂的感情占据了他思绪的全部,那便是,恨。
一息可以杀一个人,一刻可以喜欢上一个人,一天便可以用尽全力爱一个人,而恨,用尽一辈子也无法洗清眼底的淡紫血红。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夜,陌生的月,陌生的人,即便从来没有开过口,但是那滔滔不绝的少女在他醒来之后,不,也许应该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便几乎一直地在他的耳边说个不停。
即便他从来不曾开口,他知道了,这裏是魔界,她是月族,她的名字是歌茜蒂雅·古茵帕斯,她的父亲是腓德烈·古茵帕斯,月族的王,那个已经死去的老头是照顾她长大的里恩,其余的,她所知道的,几乎更类似于吟游诗人所传唱的传说而不是真实,但是,至少,他知道了,这裏也有人类的存在,不过,他们与人界的人类却不尽相同,至少,在意识信念上,恐怕所差的并不比魔界和人界之间的距离要少多少。
而歌茜蒂雅所知道的人类国度的方向,南方,下意识的,他望着南的方向走着,并不因为都是人类而感到亲近,若真的要找个理由的话,也许是茫然吧。
沉浸在无边的杀戮之中,自己眼前的淡红越来越深,特别是在屠戮的时候更是如此,那种仿佛醇酒一般的浓郁血腥让他的心都仿佛陶醉了,但是一连三天的平静让他觉得不对劲。
在最后一次将那接近三百人几乎全部杀死之后已经过去三天了,三天来异样的平静让银发少年几乎忘了血腥的滋味,异样的烦躁起来,如同那心底不断撕裂的痛楚。
他无法拒绝,无论是痛苦,还是绝望,如同对那两个早已烙印在心底的女子深深的爱恋一般,无法,拒绝,因为,早在他能选择之前,这便是唯一的选项。
他继续向着南方走着,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他闻到了血的气息,他停下了脚步。
俯首在少年颈中的银发少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同样的淡紫双眸,交相辉映的两张脸容乍一看竟是如此相似,就仿佛兄妹一般,但仔细看去却是两人,泾渭分明。
银发少年淡紫的双眸中矇着淡淡的血色,他白皙的手却更像是凶残的凶器,隐隐散发着的血腥气息令人畏惧,银发的少女纯真天然又带些稚气的模样,虽然同样有着一双淡紫色的双眸,但是嘴角边两颗小小的獠牙却正说明她的真实身份。
他们不是兄妹!
几乎是在银发少女抬起头来的瞬间,索莉塔便已经明确了这个事实,这裏是血族和人类强国赛雷特的交界处,更是“狩猎”场地的最前沿,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出现在这裏都并不奇怪,但是这突然出现的两个分明含有魔族血统的男女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他们二人身上那种仿如天生的高贵气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更不是说能简单的模仿,更何况是如同适才自己所见到的那般随意自然,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像这男女二人这般含有魔族血统的人并不多,事实上应该是很少才对,被冠以“魔族”之名的魔之皇族,他们超强的能力相对的是他们极度低下的生育能力,纯魔血统的诞生更是难上加难。
相反,仿佛补偿似的,魔族与其他种族的结合反倒是相对容易诞生出后代来,但魔族作为魔之皇族的骄傲使得他们对其他的种族几乎是同样的不屑一顾,事实上,魔人的出现绝大多数时候只不过是“意外”。
紫色的双瞳在这魔界大陆上是尊贵的称呼,而淡紫却并不因为它带上了“紫”而显得有多尊贵,事实上那些带着淡紫双瞳的魔人们并不被魔族所看重,相反,他们更像是耻辱的代名。
而面前的这两人却绝对不是,无论是那个稚嫩的少女还是那个淡漠的少年,那种高贵的气息仿如天生,便是血族那些号称“贵族”最讲究礼仪的家伙们刻意保持的那种贵族气质,在这两个男女的面前更像是笑话。
他们是谁?
索莉塔开始后悔了,只听了手下的回报说有一个只带着一个少年陪伴的血族少女的出现,自己便带着团员们出来了,而且自己竟然没有亲身前去查探清楚对方的底细,只派了手下研究了对方的前进路线便在此设下埋伏。
谁知,那个少年在踏入包围圈的前一刻停下了脚步,更让索莉塔见到如此“暧昧”的“进食”画面,无论是索莉塔所属的猎魔团员们还是索莉塔本身都同时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寒冷。
索莉塔心中叫苦,“狩猎”了这么多年,也曾遇上实打实的硬战,却不曾遇到过如现在这般尴尬难堪进退不得又哭笑不得的场面,自己所等待的猎物在自己所布下的陷阱之前一步停下了脚步,还悠哉游哉的在那边“进食”?!
而本是猎人的己方这边却已比对方更加的紧张,索莉塔看了看身旁的爱人,猎魔团的副团长科普斯特,却见他看向自己的眼中同样充满了苦笑,她知道,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索莉塔微微一惊,旋即醒觉,这裏自己不认识的声音只有一个。
对于索莉塔他们的存在,少年早已发现了,对于来者是谁他并无所谓,月族,那并不是自己的同族,而即便同是人类,他也不见得会手软,他之所以没有动,仅仅只是因为他在犹豫着是不是该留下一两个活口好了解了解这裏的情况。
而几乎是下一刻,少年打消了脑海中“无聊”的念头,了解了又能如何?他本已无所谓何方。那又为何执着于南方?因为那是人类的国度吗?
“出来吧。”少年这般说了,这是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如同他高贵的风度,又似乎是他冷漠的眼,他的声音优雅而低沉,他的双眼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晶莹洁白的手,便是比之他身上那无尾熊般吊着他的少女的手,也不遑多让,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造成了整个月族的恐慌,虽然此刻的少年还不知道。
“出来。”微微皱眉,少年的声音是如此平淡,但这第二声之中却隐隐含着一种不容违犯的威严,即便是狩魔团的正副团长索莉塔和科普斯特,也是同样身心俱震,更何况是那些实力远不如他们的团员们。
看着那呼喝着涌出战战兢兢地站立在少年面前的团员们脸上那苍白的脸色,索莉塔和科普斯特对望一眼,暗自长叹一声,从暗处走了出来,站立在众人之前,看着那个少年。
银发少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适才的言语并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一般,而自己这群人的出现更像是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反应似的,就如同视而不见。反倒是那从他颈旁抬起头来的血族少女看着索莉塔,一脸的好奇。
近距离欣赏少女的容貌,索莉塔忍不住暗自发出了赞叹,单是这双清纯无垢的双眼便足以令那些钱多得没地方放的富豪们为之疯狂,难怪那个探查信息的小子竟然连这两人这般诡异的组合大概的底细都没有查清,便向自己进行了报告。
只是,即便如此,索莉塔在见到自己的“猎物”用这般好奇的眼神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心中忍不住也有一丝不忍,旋即被汹涌的仇恨压下,她的母亲便是被那群吸血鬼掳走的,作为“食物”!
而面前的少女,即便看起来年幼,却正是不折不扣的血族!索莉塔适才所见到的一切瞬间占据了她的双眼,心底却仍有一丝莫名的理智压抑着那几乎暴动的怒火,她努力将自己的视线往少女所依偎的对象望去。
看着少年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眼,索莉塔一时间却愣住了。在她的心中,无论少年是露出杀机或者是愤怒甚至讥嘲她或许会感到愤慨,却绝对不会感到意外,但是她却仍是感觉到了意外。
那是一片空白!
即便那个少年睁着眼,那淡紫的眼看着他白皙的手,但是,他的眼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索莉塔心中莫名一紧,原本到了口中的话语却已变成了“请问阁下有什么事吗?”
此语一出,狩魔团的团员们不由面面相觑,这个美艳团长对于血族的痛恨甚至比她的美貌更加的出名,特别是在这血族和人族交界的迷失森林中,在这赏金猎人的天堂地狱,她“血玫瑰”的名号更是响亮!
然而,此刻她却对着那明显是血族的少女以及那带有魔族血统的人类这般恭谨,那简直比依莉娜从此不再升起更加的诡异和不可信。
而在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猜到了索莉塔的用意,科普斯特同时做好了戒备。他知道,这一次的战斗,并不会持续多久,而自己两人能否逃得性命,也不过只在刹那之间。
少年霍地笑了,这是索莉塔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微笑,她不明白,明明是那般明媚的笑容,为何会是那般森冷彻骨?她不明白,她不知道歌茜蒂雅同样不明白。
自从他落入她的生活之中之后,歌茜蒂雅便不曾见过他说话,更不曾见过他笑,而今天,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歌茜蒂雅不知道原来他的声音也像歌蒂一样的动听,但是他的笑容,不知为何,歌茜蒂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她秀气的鼻端已经闻到了血的气息。
科普斯特下意识地拦在她的身前,他的胸前一道浅浅的印子如同他的脸色一般的苍白,索莉塔神色大变,而狩猎团的团员们早在少年微笑的那一瞬间,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他们仍然站立着,但索莉塔知道他们再也无法跟着自己回家了,那并不仅仅只是直觉,虽然她并不如血族那般对血液的气息那般敏感,但那瞬间浓郁得足以让人忍不住疯狂的血腥气息,已在她的身后围绕。
她甚至不敢转身,但是她已经在自己爱人的眼中看到了绝望,虽然,他仍然活着,虽然,适才他救下了她,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个少年仍是呆呆地站着,无论是在索莉塔的眼里还是在科普斯特的眼里,那个少年的身影都仿佛不曾动过,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那白晰的右手却已变得血红。
索莉塔霍地感到一阵莫名的诡异,狩猎多年,早已从当年的小女孩成长到今日团长的她并不是未曾尝过败绩,事实上,血族和人族之间相互的狩猎双方早已碰撞过好几次了,但,像现在这般诡异的,还是第一次。
对方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存在似的,但自己却一步也不敢寸动,无论是索莉塔还是科普斯特对这一次贸然的行动早已感到懊悔万分,能这般轻易地将自己所组建的“狩魔团”这般轻易毁灭的人绝对不会是简单人物,对方起码也是血族伯爵那一级别的高手,而看他轻松随意的样子,显然对方的实力比自己所估计的底线要远远高得多。
科普斯特此刻的心情复杂万分,就在适才那一刻,他习惯性的向前一站将索莉塔拦在身后向这刚刚接受自己爱意不久的女人表现着自己的爱意,谁知,这一步竟成了彼此两人仍存活着的关键。
刚才胸口那轻轻的一触随时可以化为力抓,而他更毫不怀疑,若是适才那个少年愿意,自己此刻已然死去,而索莉塔也同样无法逃过此劫,他看着女孩眼底一闪而逝的感动,心中霍地也是一片激动,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旁传来少年淡淡的询问。
“你是她的男人?”
愕然,便是狩魔团仅存的两位成员此刻的心情,科普斯特微微一怔,下意识答道:“是。”
“你爱着她?”
科普斯特的心中霍地重新跳动起生的希望,旋即反应过来,如同吟游诗人口中常常吟唱的英雄序曲一般,深情地看了身旁的索莉塔一眼,他仰起头,仿佛勇敢就义的斗士,朗声答道:“是,我爱她!”
少年笑了,科普斯特更确定了心中的遐想,然后他听到如同传说中的英雄们在面临这种情况时对方通常所说出的问题。
“那么,你愿意为她而死?”
科普斯特毫不犹豫地答道:“是,我爱她胜于一切!”
“好,很好。”少年轻笑着,他抬起手,指着科普斯特身旁的索莉塔,随意似的轻轻说道,“杀了他,你就可以离开。”
而这时,科普斯特心中已开始微笑,他转过身去,深情地注视着那刚刚接受了他爱意不久的索莉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