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罗姆遇到了和所有兽人老人们一样的选择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带着他的剑离开了所在的部族。当时,并没有谁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三百多岁的老人,在时隔了三十年后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剑圣,并挽救了他那差点灭亡在魔狼口中的部族。而在那之后,他却没有重新留在他的部族之中,而是踏上了旅途,让他的足迹遍布燃烧平原,尽他所能的帮助着挣扎着生存着的同族们。同样,也是他,第一个走进了人类的都市,伦蒂塔能有今天,格罗姆功不可没。
格罗姆·地狱咆哮是一个传奇,不仅是燃烧平原上的同族的,也是伦蒂塔的,甚至在遥远的北方边境之地,索莉缇雅当初所在的莱恩,也曾听闻过这位兽人英雄的大名。
“你知道我?”格罗姆微微一笑,那张丑陋的脸仿佛也透出一丝奇异的魅力。云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四百多岁的兽人族老人,还能拥有你这般身手的,这块大陆上只有你一个。”
格罗姆眯起了眼,错落的伤痕将五官都挤到了一起,那倾泻出来的目光却是锋锐如刀!良久,格罗姆微笑了一下,叹道:“年轻人眼光真是锐利。我就不同了,我已经老了,经常都会看走眼。”
“是吗?”云不置可否地接过话茬,“也许,你并没有看错。”
“呵呵呵呵,小伙子,真是豪气!”格罗姆摸了摸下颚,哈哈大笑起来。
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是话题一转,说道:“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传说中,古尔丹寻找到了萨满先辈们留下的巨大宝藏,继承了那本该和智慧一并传承却断绝的萨满术法,并将之传播开来,这也是三千年前兽人族又强盛起来的最大主因,也是三千年前圣战时兽人族成为魔神军主力之一的根本原因。”
“但是,在圣战的最后关头,古尔丹却开始对魔神王的命令阳奉阴违,和人类暗通款曲,最后更阴谋使用某种超级禁咒妄想将魔界和雪舞大陆精锐兵力一网打尽!”云停下了话语,茶色镜片下淡紫色的光透出漆黑,他看着格罗姆,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格罗姆大有深意地看了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云微微一笑,接着继续说道:“在那之后,魔神军内战开始,自身的混乱给了雪舞大陆的种族们有机可成,最后才在腹背夹击下败退回魔界。而在战场的末尾,那些出卖了魔神军的兽人族们同样被他们的新盟友给出卖了,不得不跟着退回魔界。被背叛了的魔神王盛怒之下将兽人族驱逐到魔界最边缘最荒凉的东南域外燃烧平原,而古尔丹据说在最后的那场伏击战中,被雪舞大陆的各族高手围攻,在回到魔界后不久就死去了。群龙无首的兽人族们,开始了在燃烧平原上漫长的生存和迁徙之战。我说的对么,老兽人?”
“你应该学会对一个老人保持尊重,无论他是人类还是兽人。小家伙,我喝过的酒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格罗姆淡淡一笑,避开了正面的回答,微微一顿,他旋又说道,“对于历史,我们应该保持谦卑。渺小的我们永远无法揣测在那漫长的时间长河中那些闪耀的星星为何发出那样璀璨的星光!便是寿命悠长的魔族,在漫长的三千年过去后,当年的当事人也已经都不在了吧。”
老兽人的话说得很有才,不声不响地就将云话语中的可信性给动摇了。而诚如格罗姆所说,便是寿命相对漫长的魔族,除了魔神王以外也没有听说还有哪个能活过一千五百岁。至于三千年前的旧事,的确也足够让真实被篡改得面目全非了。
狡猾的老狐狸!云心中暗骂一句,没有争论下去,这本就不是他此来的重点。兽人的历史也好,古尔丹是英雄也好,是恶人也罢,他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最近传出的传言!不过这话却不能由他来说。
格罗姆看了云一眼,淡淡说道:“比起这个,小家伙,我更在意的是,你为什么要来这裏?不要随便找个借口,比别人多活了那么几百年,总是能多看到一点东西的。”
“虽然你做了装扮,不过有些东西,你是没有办法隐藏的。”微微一顿,格罗姆上下打量了下云,又瞥了眼云身旁安静坐着的索莉缇雅,继续说道,“更何况,你身边这个小丫头身上那无法尽掩的锋芒,在伦蒂塔里,你们身上的贵族味太重了,你们,是从巴达斯来的吧?”
“原来如此。”云点了点头,却并不在意,他要掩饰的是云魔的身份,而不是来自巴达斯的事实。
“那么,回归原题,人类,你为什么来这裏?”格罗姆眯起眼,目光却突然变得锋利起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这裏?”
“这个时候?难道有什么特别吗?”云眯起眼,紧抓着格罗姆话语中的漏洞,反问道,“这个时候不能来?平时就无所谓了吗?是这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吗?”
格罗姆笑了笑,狰狞的容颜仿佛也柔和了许多,只是眼中的锐利却变得更深:“反应这么激烈,这么说,你果然是因为这而来的吗?”
耸了耸肩,云淡淡答道:“谁知道呢。也许我只不过是心情不好,刚好散心经过这裏呢?”
“是吗?那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们兽人一族的丰收庆典呢?”
“这是来自剑圣的请求吗?”云猛地睁大双眼,即便有茶色镜片盖住,那淡紫色的漆黑却透着森冷的质问!
格罗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这只是一个兽人老人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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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格罗姆的邀请之后,众人却没有立即起行。兽人的丰收庆典是在十日之后,而庆典的地点则是在燃烧平原的中央,萨满大祭司所在的位置。算算日子,有老马识途的格罗姆在,满打满算也不需要七日便可以到达,也因此,云等三人在伦蒂塔呆了三日。
这三天几乎可以算是歌茜蒂雅最幸福的日子了,云对她没有任何的违逆陪着她在伦蒂塔内疯狂地玩了三天。而索莉缇雅则没有那么幸运,在陪伴两位主人游玩之后还必须去准备接下去的旅行所需要的必需品以及向巴达斯的云府内传递消息。虽然不明白主人的目的,但是索莉缇雅心中充满了不好的预感,相处多年,她早已知道,云脸上的笑容越浓的时候,往往便是杀机越盛之时。再加上之前巴达斯上层曾经流传过兽人族骚乱的消息,她不由更感到不安。她并不是认为主人对付不来,但也不愿云莫名奇妙的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之中,于是偷偷的,在她传回去的消息中添上了一条命令。
而远在魔都巴达斯的云府内,在主人不在的森严重府内的那一个小院子里,紫裳静静地坐在那禁忌的房间里。最近,她越来越喜欢呆在这裏面,不仅是因为这裏的清冷,更是因为这裏的寂静。
能踏进这个院落的全部是身心皆属于云殿下的人,而她们,根本就不能也不敢踏入这被他列为禁忌的房间。这裏,是至于云殿下一人的。而现在,又多了她。紫裳完全可以明白红一和青一姐姐看她时候眼神中不时带的怪异,甚至连那些在门口偶尔见到的侍女姐姐们的眼神中也都充满了怪异。那是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真的要说的话,应该是羡慕嫉妒然后又加上无奈惋惜而又无可奈何吧?
紫裳不知道,或者永远也想不明白,她只是知道,这裏,现在,是属于她一人的空间。
诶,不,或者,应该还有另一个人,那一个始终沉睡着的女孩,虽然紫裳始终都认为那一个少女已经死去,然而那完好无损的身躯和栩栩如生的容颜,都清楚地告诉她,那个女孩还活着。或许,真的只是在沉睡着,或许,只是暂时失去了灵魂。
“姐姐,你到底是谁呢?”看着那张沉睡的美丽容颜,紫裳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丝好奇,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女孩的头发。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水晶棺将两人隔绝开来,虽然并没有人在旁监督,但再给她个胆子紫裳也不敢大胆地揭开那看起来并不是很严密的水晶。自从被允许踏入这裏之后,她已经听青一姐姐说了几百次千万不要做什么奇怪的动作,否则谁也救不了她之类的话语。而这也一直被她奉若神意,从没有违背,一直到——
如往常一样的某一天,青一在离房间三米之外的地方便已经停止了脚步。紫裳轻轻地哼着歌曲,推开了房间的门,向着房间中走去,这么多天来唯一所在的地方,现在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了。
然而,今天,在走进房间的时候,紫裳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协调。也就是她,若换作府内任何一人,根本不曾或者极少极少踏入这间房子的她们,根本不可能察觉到那极细微处的一点点差别。那并不是布局改变之类的变动,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气氛上的改变,她虽然不明白那是身为顶尖高手所具有的威压,但她却感觉到空气似乎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难受。
因为青一并没有做出警告,单纯的女孩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还以为只是今天人有些不舒服而已。紫裳摇了摇头,继续往内走了进去。然而越往里走便越感觉到难受,直到她来到深处,她才突然惊觉,在那水晶棺的旁边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成熟|妇人。
忍不住想要惊呼出声,紫裳并不认识这个女人,她只知道这裏是云府的禁地,是除了云殿下之外谁也不许进入的禁地!
敌人?!
紫裳的判断没有办法得到证实,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黑暗中转过头来的女人一双眸子精光灼灼,却是令紫裳恐惧至极的深紫!然而,更让紫裳恐惧的是,那成熟|妇人的容貌,却赫然与棺中少女一模一样!真要区分二人的话,也许只有那截然不同的森冷寒意正从面前这成熟美妇身上缓缓透出,将她压得动弹不得!
紫裳当然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正是凌的亲身母亲,魔族长公主伊维雅!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裏?”问出这话的却不是紫裳,反而是双眼灼灼的长公主,本能地想一掌劈死这目击者的冲动却被她按捺了下来。她发现了少女身上所穿的与众不同的淡紫衣裳。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对棺中少女的执着,更不可能容许闲杂人等进入这间房子。当年误闯这间房子的两个侍女,他亲手调|教的那战力尤在血魔将之上的两个侍女,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了。虽然他并不像自己那般清楚那是来自谁的试探,但是他的无情血腥以及对这裏的执着同时震撼了诸方势力。而现在,竟然有人可以进入这裏?伊维雅很容易便看穿了紫裳没有力量的事实,她也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裏。
虽然另外三大军团长的实力比起她,不至于用天渊之别来形容,但是也有了很大的差距,但这并不是她能够不声不响地闯入这裏的原因。云亲手调|教的云府十三侍青六红七,再加上身着紫衣的索莉缇雅和洛丽塔,这十五个获准可以进入这个院子中的侍女同时也是云手下侍女中最强!
索莉缇雅和洛丽塔这两个已经为魔界子民所熟知的雪舞二妃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就不必再说,而剩下那从不曾对外出过手的十三侍,只看这么多年来想要试探这个院子中虚实的那些人的下场就知道她们的恐怖。这裏面不乏高等魔族,甚至传言有个别超高等魔族也铩羽而归,便知道,这裏根本不是能随便闯入的地方。便是以前的长公主也不能。
但是现在不同,云是她看着长大的,甚至是她教导出来的,对于他那神秘的武技等等虽然她从来不曾了解过真实,但是多年的相处总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如果面对的是云或者她没有办法取胜,但是面对的只不过是他教导出来的这些女孩,以伊维雅的实力加上对他的了解,这裏的防御对她几乎等于形同虚设。
微微皱了皱眉,伊维雅很快发现面前的女孩弱小到连自己的威压都没有办法抵挡,甚至被自己的气势压住了都无法开口。收敛起自己的威压,再一次开口问道:“我问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裏?你不知道这裏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吗?”
“我、我……”紫裳大口喘息了一会,这才恢复了正常,微微行了个礼,说道,“蒙殿下赐名紫裳,专责照顾紫幽花。不敢请问大人是?”
“我?”伊维雅自嘲一笑,“我是你家主人的母亲。”
“啊?!您、您是、长公主伊、伊维雅殿下!参见殿下。”紫裳急急地跪伏在地,伏下身子。再无知也知道云殿下的母亲正是当今魔族长公主伊维雅!十六年前甫一归来出手屠灭人类最强国风华上下的血腥恶魔!紫裳没有想到,在传说中那位头上长角背后拖着两根长长的尾巴每顿饭必吃掉两根婴儿手臂的魔族长公主竟然是这么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忧郁哀伤的女人。
“紫、裳是吗?”伊维雅的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眼中深紫色泽陡地变得更加浓郁。半蹲下身去,伸出手,缓缓抬起紫裳的下巴,伊维雅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看通透似的。紫裳只感觉到一身寒意从头凉到尾,然后她听到伊维雅仿佛叹息似的,轻轻说道:“你是哈斯坦的九公主是吗?”
“您、您……”紫裳惊恐莫名,她虽然天真,却也不会认为魔族长公主会关心她这么一个小小人物的存在。那,长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轻轻地抚摸着紫裳的脸,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伊维雅看着紫裳的眼瞳中透出一抹奇异的神色,仿佛回答自己似的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