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凯一把抓起身前之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是的,殿下。属下亲眼所见。兽人的圣湖中升起一座精灵月神殿,云殿下也进入了。”
“混账!那群野兽的大祭司呢?守衞呢?他们怎么可能让他进去?难道那个家伙是杀进去的吗!”凯怒吼着,他费尽心机布好了局将云引到这死地之中,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云已经在死地中跳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方,他怎么能不怒?!
“不,兽人大祭司没有阻止云殿下的意思。当时他们似乎有短暂交谈过,不过距离太远,我们无法听清是什么。”
“算了。”放开身前属下,凯疲惫地挥了挥手。他的身后,那一群黑盔武士们脸上表情却连动都不曾动过。隔了良久,领头的黑衣武士闷声说道:“凯殿下,我们又怎么办?”
凯没有回答,目光却已穿过遥远的天际,落到那古老漆黑的大门前。
清幽的古道两旁,幽蓝灯火照耀着前进的黑暗,仿佛在欢迎着许久不曾拥有的来客。云静静地伫立在通道的两旁,原本精美的壁画因为前后两次的血迹涂抹,已经变得模糊不堪,反倒将那两行新旧血渍衬得异样的清晰。
新的那一行是不久前刚刚走过的兽人们留下的,看那粗狂的笔迹应该是格罗姆所写——“我们的先辈来过,为了兽人的未来。现在我们也来了,为了兽人的未来。”
“还真是他一贯的手笔。”云淡淡一笑,抬起头看向另一行古老的笔迹。只一眼,那种苍茫古朴的霸者气势已穿过时光重重扑来!
“我不知道下一个来到这裏的人会是谁?兽人,精灵,人类,还是魔族?算了,垂垂老死的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了。远来的客人,很抱歉,虽然我不是这裏的主人,我还是要说‘请回头吧’。我是兽人族的罪人,古尔丹·萨格拉斯。兽人们已经走到了末路,我别无选择。我常常这么安慰自己,直到最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我放出了恶魔,我将兽人们带到了荣耀的顶峰,却差点亲手毁灭了整个族群。我是兽人族的罪人,回头吧,来自远方的客人,我将亲手埋葬这一切。”
字迹到最后已经变得潦草无力,显然当这位昔日的兽人英雄留下这行字迹的时候已经是濒临死亡。联系之前调查所得以及格罗姆所讲述的传说,这一段字句,应该是在三千年前圣战结束之后,兽人们被驱逐到燃烧平原上时,古尔丹留下的遗言。这么说来,三千年前圣战结束时,被雪舞大陆的新盟友出卖的兽人领袖并没有死在那场攻击之下,而是回到了魔界吗?
恶魔……吗?云冷冷一笑,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幽蓝微光下,只有那干透了的黝黑字迹仿佛在轻声叹息。
未知的未来是前进的原动力。
精灵一族对美丽的病态追求终于让云见识到了,无论是建筑本身,还是那些用来装饰用的壁画图绘等等等等,无一不是精美华丽到极点。即便是早已过去数千年,仿佛仍可以看见当年在这美丽的宫殿中虔诚恭敬的美丽种族。
当然,煞风景的东西不是没有。事实上不但有,而且还有很多,当走出长长的狭道,来到的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里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可以看见数具骸骨甚至更多。也许是这座神殿一直尘封着的缘故,骸骨身上的衣料仍没有腐化完毕,地上还躺着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剑刃。在这之前曾经因为招魂术的缘故而翻查过大量兽人资料的云勉强地可以判断出来,那应该是属于三千多年前的兽人祭司袍盔甲和制式武器。而那那些迥异于一般人类高度的高大骸骨也符合兽人们的体型。这大概是当年追随古尔丹前来取得力量的部下吧?
斜眼撇了撇,云抬脚跨了过去,活着的兽人他都不在意,更何况是死去了三千年的骸骨。只是——
咔啦咔啦。
在安静的废墟中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换作谁都会吓一大跳。不过云这封闭了情感心灵的家伙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就挥出了手,将那缓缓站起的骸骨重新打成了碎片!
却不是一具!
盔甲下累累白骨支撑着站起身来,不同于祭司骷髅,武士骷髅的眼中腾出血红,抓起地上巨剑已是一剑砍来!一把抓住砍来的剑锋,粗钝的锋刃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那巨大的怪力却将云重重地砸了出去!
而随着云被击飞的空袭,原本地板上躺着的骸骨一具一具的站了起来。穿着祭司袍的祭司骸骨挥舞着法帐,没听见念咒,空气中的元素却已经开始絮乱凝聚!眼瞳微缩,那带着血色的风刃已经擦着额边飞过,紧随其后,是一道道骸骨武士的巨大身影!
知道了这些骨头怪物力大无比,云当然不会再傻得和他们拼力气。比起面前的怪物,他更担心的是似乎还有着其他更强大的东西存在。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是精灵族留下的护衞,但是显然,这些家伙的态度也不会友好到哪里去。
化掌作剑,掌剑连挥,几抹轻挑重斩,面前的白骨已经有大半化为碎片。但诡异的是那破损残缺的怨灵却没有解脱的自觉,拼凑着彼此完整的骨架重新站起。云,终于皱了皱眉头,掌心处猛地冒出一团漆黑火焰,猛地向着面前的地板按下!
轰!
满天的骷髅海被淹没在漆黑的虚火之中,云的身影却早已从房间中消失。除了来时的道路,这个房间尚有三扇出口,而每一扇的门都已经打开。云随便挑了一道,走了进去。
同样的幽蓝灯火,墙壁上雕刻着的是同样的歌颂月神的图画,如果不是云肯定自己没有出错,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走的便是刚才进来时候的道路。不知道其他的通道是不是也是这样?
云怀疑着,心神却陡地绷紧,那是与之前那些废物不同的强大气息!虽然他完全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但是云从不怀疑自己的感觉!特别是在战斗中,任何一个感觉都会救你一命!云甚至没有停下放缓或者加快脚步,脸上线条一动未动,暗地里却早已经蓄好气势。平静下的海潮往往便是最恐怖的风暴!
云的目光没有斜视,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虽然面前是一片空无,他的全副心神却已经牢牢锁定了身前左侧十五码处那虚无的空气。长年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直觉告诉他,那里一定有什么做好了准备,就仿佛猎食前瞬间的猎豹!
云猛地蹿了出去,直奔着那空无一处的左前方扑了出去!
“呃?!”入手处滑腻冰凉的触感证实了云的猜测,然而彼此同时发出的那一声惊呼,却将两人的惊愕表达得淋漓尽致!
“女的?”心中闪过的怪异念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旋即他立刻惊觉自己掌中所抓住的柔软是什么。
“无礼者!!”伴随着娇叱怒吼的是那同样席卷而来的刀锋,云的眼神却突然直了,淡紫的双瞳里猛地沉下漆黑的业火!抓住了那现出的身形挥剑的右手,夺过信手将那柄小型的月刃,云随手甩开这全身上下蒙成一团的黑衣人。云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那勾起他愤怒记忆的新月型兵器,却发觉,那离他记忆中的银月要差得多得多!
突来的怒火瞬间消失,手中月刃信手抛出,插在想要偷偷逃走的女孩面前。云的声音冷冷响起:“如果你不想少条腿的话,就乖乖停下。”
“哼!大胆的无礼者,你竟敢威胁依莉娜的后裔!”
“依莉娜……月神的后裔?”云怔怔地看着那滑落的斗篷罩脸,明显不是人类特征的修长双耳表明了女人的身份。看到传说中的生物,“精灵?传说中与世隔绝的精灵为什么出现在这裏?”
“这裏是我族的神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裏?!”精灵女孩毫不客气地反驳,丝毫没有俘虏的自觉。
云冷笑道:“神殿?这裏是至少沉没了三千年的废墟。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俘虏,精灵小姐。不要试图逃跑,别激怒我,我讨厌累赘,更讨厌白痴。”
“你!你竟然敢……”
“笑话!我为什么不敢?”走近女孩的身旁,提起摔倒在地的女孩,一把拉到面前,云冷漠地道,“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裏?要不然我就杀了你,反正你们的目的我也不关心。”
不关心你还问什么?!精灵少女很想这么反驳,但是面前人类那冷漠的眼神让本就受惊的精灵更加害怕,虽然不愿意,但她完全无法怀疑面前人是否拥有杀死她的胆量。于是,她只好委屈地缓缓开口道:“我的名字是希芙,我和玛维……”
希芙公主和暗夜守望者玛维几乎是在神殿浮出湖面的瞬间她们便感觉到了精灵的气息,那正是她们苦追不舍的精灵叛徒尤利安!然后,没有任何意外的,在玛维无法对希芙动粗的情况下,固执的公主带着玛维追着尤利安进了神殿。但在神殿中的追踪战,她们丝毫没有占到便宜,甚至还吃了不小的亏。
一路上她们被引着引着,尤利安却仍然没有直接出手和她们对抗,一直到进入了那隧道中。先是一堆低级的亡灵生物(骷髅祭司和骷髅武士)突然复活向她们袭击,然后尤利安突然出手,想要掳劫希芙,玛维拼死守护下一阵混战,她和他们全部都散了,然后便遇上了云。
等到精灵公主希芙说完她们这一段经历的时候,云已经和她绕了很多圈,而他额上的青筋已经忍不住开始暴起。好不容易等到希芙说完,云猛地一用力将希芙甩到了墙上。
希芙被撞得头晕目眩的时候,两只手臂已经撑在她的脸庞两边,那一双居高临下的茶色镜片后的双眼射出的是令她胆战心惊的恐怖眼神!“你在愚弄我吗?精灵!”云指着柱子旁边一道深深的刻痕,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这裏了。你确定你真的认识路?”
希芙委屈地撅着嘴,在面无表情的云面前却不敢不吭声,只好委委屈屈地道:“这座精灵神殿起码有七千年以上的历史,和我们供奉在精灵岛泰达希尔的月神殿相差很多,我只能作出大概的判断。哼!要不是我们对这裏的地形不如尤利安那么熟悉,我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白痴!”云冷漠的声音冲击着公主的神经,女孩一下子暴怒起来:“你竟然敢侮辱我?!”
白了她一眼,云冷声道:“你说那个尤利安带着你们在这裏绕圈?你根本就是白痴。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这裏,对这裏的地形熟悉得很,故意带你们绕来绕去,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们混乱分心而已,最后将你们引到这裏再借那些骨架子不过是要缠住你那个护衞而已!你个白痴!他根本就是衝着你来的你还不知道!之前他之所以不对你们出手恐怕是嫌你是个累赘让你们自己走过来更好吧?所以才会故意时不时露出影踪让你们追上来。偏偏你还傻傻的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是白痴是什么?”
“你!!”她长这么大,还没人对她这么凶过,便是她受了尤利安的欺骗为他盗出了精灵至宝月亮石,长老们和女皇姐姐也没有责怪过她,而现在竟然被人这么随意责骂讥诮。希芙公主怒视着冷漠地说出残酷事实的少年,指责的话到了口中,却化作哭泣。可惜,她面对的是堕入魔界后的无情少年,而不是当年的多情公子了。
“起来,闭上你的嘴,跟紧,我不会等你。”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被打过几次的希芙已经清楚面前的少年绝对不把她这个精灵公主放在眼里,条件反射似的乖乖站起,双手捂着嘴,颤抖着呜咽,愣是不敢哭出声来,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往下扑刷扑刷地掉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血腥味涌如鼻尖,那是左边的岔道,云不由得又暗自抱怨精灵的神殿怎么会将道路造得这么繁琐。一路上偶尔看见白骨战士,云统统是直接把对方轰成碎片,让他们连再生都无法做到。至于攻击向公主的,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不过显然,希芙的武技并不是纯粹的花拳绣腿。不过在云的眼里这种根本不曾实战过的战力只能欺负欺负这种骨头而已。
顺着那逐渐浓郁的血腥味缓缓前行,一路上他已经看见了五位祭司的尸体,他们的脸上甚至没有惊恐,残存的是仿佛对死亡的无法置信的错愕!从尸体上的断痕来看,这似乎是类似新月斩刃一样的东西,切口极其锋利,下手快极,他们甚至在感觉到死亡之前就已经被斩成两段!他们是死在同一种武器下,不,他们是死在同一个瞬间!
双新月刃吗?
无视精灵公主的恐惧,云一把拉过她,指着地上肮脏血腥的尸体残骸,问道:“你说的尤利安使用的是不是两把巨大的新月似的武器?这种伤口是他造成的吧?”
在云的淫|威下,希芙勉强地睁开了眼,瞥了下眼前血腥的一幕,急急地闭上眼,拼命地点头,仿佛是在害怕云在逼她看那恐怖的画面。云冷笑一声,体内武者的热血却已经开始沸腾起来。旋即冷却,心裏莫名的焦躁起来,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大祭司既然说了答案就在这裏,那么肯定是进来的那十二个祭司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精通招魂术。而大祭司?如果不是大祭司一幅随时要挂掉的模样,云根本就不会进来。
宿命什么的这种东西,从那时候开始就让他厌恶到死,然而每一次,他都无从选择。宿命如果要控制一个人,必然从他的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