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流星(2 / 2)

雪舞飘凌 雪舞·云 4682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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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客人啊,你还要在那里看多久?”

银色的月刃在虚空中滑动着,照亮了少年的半边容颜,露出的,却是淡紫色的双眼,那一只没有智慧的骸骨在挥出怒吼的瞬间被肢解,震撼全场,只有格罗姆露出果然如此的苦涩笑容。从少年身后怯怯走出的瘦削身影却让玛维忍不住惊呼出声——“殿下?!”

淡紫眼瞳扫过场中存活的人,匹格祭司在接触到少年目光时突然浑身一冷,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躲到了格罗姆的身后。被截断的目光正对上老兽人无奈的眼神。

云暗自微微皱眉,他问:“老兽人,你早已看穿我身份?”

格罗姆缓缓摇头。

云轻笑:“那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格罗姆说道:“不要小看多出那几百年的经历,人生是我们最好的导师。”云冷冷一笑:“那几百年的经验是否有告诉你会发生现在这般悲惨的局面呢?”

格罗姆痛苦地闭上眼,握着剑的手却更紧!

兽人十三祭司,除却在外主持祈福仪式的大祭司,进入神殿的祭司们只剩下匹格祭司一人,兽人们最重要的传承差一点便要失传。大祭司啊,这便是您所预见的宿命吗?

“所谓命运,不过是无力改变现实的弱者,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你说是吗?恶魔猎手尤利安!”云抬起头,身后红炎闪动,掠过银白发丝向着尤利安疾射而至!

月刃舞动空灵之轨,斩落红炎黑箭,紧闭的双眼颤动眉角:“那要怎么办!”

“一,坐以待毙,接受该死的命运,认命地等待死亡的降临,等待命运将你所珍爱的一切夺走,最后用命运麻醉自己,或死,或生不如死。”云竖起食指,举步上前,向着高台环廊走去,银色光华已透出指尖,锋锐暴闪,仿佛传说中雪舞银月重新洒落光芒——在这黑色的土地上。

“二,自当奋起逆天,纵使背负叛徒污名,粉身碎骨,一世清名不再,也要与这不公世道一争!”尤利安苍桑一笑,舞动银轮却仿佛新月,高悬夜空。一上一下截然相反的两个男子,昂然对视着,用着视而不见和不视不见的两双迷茫双瞳,仿佛看透彼此的执着!

格罗姆低低叹息:“为此,恶魔重临世间。”

“那么,你来,也是为了那东西?”尤利安问,声音中已只剩冰冷。

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无暇的手掌中,他却只看见血红色的涟漪。“兽人族的传说中,祭司拥有招魂的秘术,我来,是为了那缥缈的希望。”

头颅微移,看向格罗姆的方向,尤利安冷笑一声:“招魂秘术?兽人族有没有这种东西,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老兽人!怎么?对你的新朋友这么吝啬吗?”

“这是,什么意思?”云转过头,双重的目光犹如重叠的利箭冷漠如冰,泛着危险的光芒。格罗姆偏开头,尤利安的声音却让他的努力变为徒劳。

“他知道啊。”尤利安的声音淡淡的,平静得仿佛讲述着1+1等于2,“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啊,招魂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啊。”

“那,所谓的招魂,灵魂安抚,是什么?”云声音淡淡的,一如尤利安一般,冷漠得好像空气。

“灵魂战歌吗?安抚灵魂的亡灵礼赞吗?”啪的一个响指,尤利安平静地注视着,用没有睁开的双眼,嘴角露出的却是仿似不怀好意的微笑,“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呢。那只是个幌子,兽人的战歌中唯一没有任何力量的亡灵礼赞,灵魂之歌,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安抚曲罢了。”

“安抚?安抚什么?死去的亡魂吗?”

“这么说的话,不如让当事者来介绍如何?”手指转动,云看见的是那躲在老兽人身后阴影的胆怯者。

好快!格罗姆心中剧震,他连云何时起步都没有看见,云便已经站在匹格祭司的旁边。手指冰冷的触感在脖颈处萦绕,匹格祭司浑身颤抖着,不可自制,只听见少年的声音淡淡响起。

“那么,你说吧。告诉我,那被传颂的神曲,是什么。”

“灵、灵魂之歌,是、是……”

格罗姆拽起颤抖着的匹格祭司,淡然道:“是安抚战死的忠诚勇士的灵魂,使他们的灵魂在死后得到安息,回归战神坎帕斯的怀抱。是我们的先辈英雄古尔丹,为了安抚那些化身亡灵守护族群的伟大勇士们所创的安魂曲。”

“已经死去的人怎么都无所谓,灵魂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不是吗!”

“那么,你执着什么?”格罗姆冷笑,“死去了的已经无所谓了,你还在执着什么?”

少年的眼瞳直直地映出老兽人无力的反驳:“你能放弃吗?”

“坐视种族在历史中渐渐消亡,看着自己所尊崇敬拜的一切变为虚无,谁能?”尤利安接口回答,满是讥诮,仿佛对自己,大手挥动着,带起银色的伤痕,吹动三千年久违的风,“不能!”

手指渐渐缩紧,看着那双眼渐渐凸起的匹格祭司,云冰冷微笑:“那么兽人族最后的祭司啊,我很遗憾……”

瞳孔紧缩,格罗姆突然抬起头:“最后……你说‘最后’是什么意思?”

“逃不出命运的宿命的,你以为,只有我们吗?”

“什么意思!”

“在宿命之前,所有人,都是尘埃。我是,他是,老兽人你是,还有你们的大祭司,也是……”

“那红炎烈火,必将燃尽这荒芜的土地吧。”云淡淡述说着,平静地回视着老兽人变得通红的眼瞳。

格罗姆冷冷说道:“那是什么?你的安排吗?云……殿下。”

“那不该是我问的问题……吗?老兽人。”云冷冷地看着,双瞳中平静无波,“你将我引到这裏来,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的吧,我所追求的,不过是无谓的虚妄!而你,竟然连这份虚妄,都要利用,不是吗……你要责怪我?”

“暗中设下陷阱的你,不就是想将三千年前没能屠尽的我族杀戮干净吗!心存不轨的来者,你有资格责怪……”未完的话语被冰冷的目光截断,紫瞳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变得深邃凌厉,左手陡地紧握,清脆的响声通红了格罗姆的眼!如同双剑间蹦起的火花!

“你!!”

左手上红炎燃起,将匹格祭司临死前留下的口水烧尽,右手上黑红色的血剑架住老兽人愤怒的锋芒——“真是污秽,身心都是……”

“你说什么?!匹格祭司他虽然私心稍重,但是在重要关头却不愧祭司之名,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夺去他的生命宣泄你的愤怒还不够吗!连他死后的荣誉都要玷污吗!”

“谁知道……”

“殿下,这个魔人是……”玛维撑着站起身来。

“我也不知道。”希芙摇着头,“我连他的名字都是刚刚听这个老兽人说了才知道的。”

“那您怎么会和他走到一起的?”

“这个嘛……”希芙怯怯地笑着,“嘿嘿嘿嘿嘿嘿。”

“希芙殿下,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躲开!尤利安!不准你碰希芙殿下!”咳着血,玛维挡在了希芙的面前。尤利安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面前的身影刚模糊时,他已经越过玛维的警戒,挑起公主的下巴。感觉到女孩不同以往的平静,尤利安微微皱眉。

“恶魔猎手尤利安大人啊,您是为了光复我族的荣光才甘愿堕落的吗?”

“小公主啊,你不害怕吗?”

“害怕?”希芙摇着头,离开尤利安的掌心,“您会伤害我吗?”

抚摸着希芙光洁的脸颊,手滑下光滑的脖颈,握住。

“滚开玛维。这裏没有你出场的份。”双月相交,玛维被撞得飞了出去,尤利安提着公主的脖颈抓离地板。

“您、咳咳,您想要杀死我吗?”

“到现在您还是这么天真啊,希芙。”尤利安柔声道,“依莉娜的女儿啊,可以的话,我是多么不想伤害你啊……”

“我相信、您,不会……咳咳咳咳。”

尤利安微微松开手,仿佛是要多听她那天真的声音一会。

希芙大口地喘着气,微笑着:“如果您要杀我的话,早在泰达希尔便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对吗?”

“希芙殿下,快点离开他!咳,哇!啊啊啊!”

“你看,既然受了重伤,就该好好的躺着啊,不然的话,连左手都要失去了哦。”

“尤利安大人!您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希芙挣扎着,却无法动弹。

“为什么,呢?”尤利安偏着头,看着希芙泫然欲泣的表情,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哦,我想起来了,我不能让她来捣乱呢。”

“捣乱?你想对殿下作什么?”玛维警戒地看着尤利安,双眼中却已出现重影,是失血过多吗?她摇着头,眼中见到的却是希芙惊恐的神情。她反射性地想去拔剑,连着手臂的月刃,掉落眼前。

挥手敛去红色的泪滴,尤利安抬起希芙的下巴,看着她开始模糊的眼瞳。“为什么要哭呢,公主殿下?你不是相信我吗?那么,为什么要哭?”

“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你是吗?”尤利安的手重新握上她的脸颊,“你问我为什么的话,因为我需要你啊,我需要你活着到达这裏啊。”

“啊?!”

“那,你一直不杀我,是……”

“是让你自己追着来呢。”

“这一路上,我们不断发现的线索也是……”

“诶,都是我故意留下的。当然了,为了让你们相信,我不得不多费了一些手脚。不过呢,幸好有你在呢!”希芙猛地睁大了眼,尤利安淡漠地点着头,“是呢,就是你啊,真是多亏了你,我才……”

“所以……”

“啊、啊,真是悲伤的声音啊。”尤利安微微颔首,“抱歉了呢,殿下,但是对不起呢,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只有充满悲伤愤怒的皇族血才能唤醒沉睡的恶魔呢。所以,抱歉了,殿下……”

“就这么看着可以吗?你不是来阻止他的吗?就这么和我纠缠可以吗?”红炎黑火一闪即逝,云淡漠地看着老兽人愤怒的脸孔,指向尤利安。兽人剑圣停住了剑。

“还有关系吗?兽人一族都要灭亡了,还需要在意什么?恶魔?嘿,那就放出来让大家看看吧!连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一起毁灭吧!!”

“真心的吗?”云停下剑,双眼却看向尤利安。黑色焰火却已覆上身躯,仿如,恶魔。

“当星星再回到这黑色的天空之时,充满悲伤的皇族之血,愤怒的泪滴噢,燃烧这片受诅咒的大地和天空吧!”

神殿外,朝阳升起微泛光明的漆黑天幕下,开始燃烧起血色的火,那闪烁着美丽光芒的,是魔界大陆中三千年不曾看见过的——星!

“凯大人。”黑衣骑士看着黑幕下开始颤动的神殿,沉声问着,他们已等待得太久。

“看吧,陨落星辰啊,归来吧,辰殿下!”

尤利安的脚下,玛维抬起眼,希芙无力的手在她的上方挣扎着,浸湿了身体的月亮池已是冰冷,模糊的视野中,只剩下眩目的光华变为光明,一片苍白。水晶碑上古老的训示无力地躺着,犹如尤利安猖狂的狂笑,满是泪水——“不要因为力量的追逐而遗忘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