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了!”看清军逃跑,寨墙上一片欢呼,夏十爷叫道:“张黑子,赶紧追出去,可以砍下更多的鞑子脑袋。”张松涛谨慎道:“鞑子仍有战力,还是见好就收吧。”他看得清楚,官道那边的清军大阵仍然严整,他们也仍有战力,特别披甲兵近五十个,又有百人左右的余丁包衣。他们基本还有马,这骑马奔逃,步兵是追不上的。勉强追击,官道上不容易保持阵形,鞑子杀个回马枪,后果不堪设想。甲等军虽都有配备马匹,但马术训练只进行到野外骑乘阶段,乘马赶路可以,马上搏战功夫是没有的。突然遭受袭击,骑在马上的步兵不会是他们精骑的对手。若九爷等人追去,同样会被他们四五十个步甲马甲围攻。他们哨探刚归来,身上伤痕屡屡,还是不要再陷入苦战了。看鞑子全部退走,他下令打扫战场,救护伤员。此战短暂,但颇为惨烈,从寨墙到前方道路的五十步范围,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一些未死的伤者仍在哀嚎。特别内瓮城口子附近,一片的暗红色,断臂残肢,破损的盔甲武器到处都是。清兵尸体基本残缺不全,积雪已被染成红褐,混着白灰,未散去的硝烟血腥,真是看了恐怖。众人下寨墙打扫战场,以铳兵列阵戒备,长矛手、方盾手收拾战场,沿途有见清军尸体,脑袋全部砍了,盔甲全部剥了,兵器也都收拾,未死者一样一刀脑袋砍下。他们无头尸体则集中掩埋,防止瘟疫。收拾到几辆盾车后,看四辆盾车皆是残破,车后附近有十几具包衣尸体,具具皆是扭曲狰狞。看他们样子,一些是被寨墙铳炮万人敌打死,一些是畏惧不前被押阵的清兵杀死。张松涛一叹,不管这些人是否为虎作伥,毕竟都是当年被掳走的百姓,现在人死了,就一切休了。就将他们收整,单独一个大坟墓,人头也不用砍了。战场打扫到官道那边,一些意外之喜,却是鞑子放弃了一些辎重,大车小车,大部分是粮草,有几十石之多,还有锅碗瓢盆,帐篷毡毯等杂物。他们三百多人南下,每天的吃喝不是小数目,而且不管有没有披甲,他们战兵都有马匹,有的甲兵还有副马,余丁也部分人有马。三百多人加三百多匹马骡,每天的粮草数目就要十四五石。就算他们载运三五天的粮草,以独轮车每车运载二三石的运量,也需要几十辆独轮车运送。加上大量的帐篷器械,生火造饭用的锅灶等物,也是他们出征需要大量包衣的缘故。这些辎重沉重,逃跑携带不便,鞑子就抛弃了。众人还敏锐的发现,官道沿途还散落着一些碎银铜钱什么。特别一些银子颇为大锭,白花花的在雪地中颇为耀眼。看士兵们心动,张松涛严禁麾下随意捡取,几个军官商议一阵,都认为这是鞑子的诱敌之策,抛弃辎重细软引人追击,而败退的鞑子则在某处设下伏兵。众人认为不能中计,张松涛商请九爷人等追出数里,将金银捡回来,再远就不要了。军官们统计着缴获首级,他们都有在讲武堂学过,基本每人都认识一千五百字左右,平常的计算写字不是问题。特别张松涛读过书,有考取秀才的水准,又是讲武堂的副山长,写字计算更没问题。最后统计,斩获鞑子首级一百零一颗,内披甲兵估计有四十六人,未披甲旗丁五十五人。那些披甲兵中,更有部分的马甲精骑,众人估计数目在十四人左右。马甲精骑何等难杀,现在却个个被万人敌炸得残缺不全,让众人认识到己方火器的威力。遗憾的是他们乘坐的战马也全部被炸死,让各人感到有些可惜。此战缴获的盔甲兵器还不少,双插百余副,多是十力左右的大梢弓,箭囊飞斧袋标枪袋随之。又有雁翅刀、雁翎刀数十把,短斧、铁锤、铁鞭、挑刀、虎枪、顺刀、盾牌等数量不等。衣甲方面,有镶铁棉甲五十副,铁制的短罩甲二十副,皮甲锁子甲纯棉甲十几副,又有数目不等的暖帽靰鞡鞋等等。这些盔甲很多残破,需要修补,它们样式不同,使用也需改造,但不管怎么说,缴获敌人盔甲器械是大好事。已方伤亡也统计出来,阵亡与重伤者十六人,多在两个炮位,坡道寨墙靠近路口的伍甲。这个距离方位容易攻击到鞑子,同时也容易被鞑子攻击到,近距离鞑子的重箭,还有他们飞斧标枪等威胁不小。特别炮位在正面,坡道寨墙更不高,离地面仅有丈余,鞑子的武器很容易攻击到他们头上。顶部寨墙也有不少人受伤,好在他们高度够,又有精甲的保护,普遍伤势不重,救护队将他们抬下后,康复完好的机会很大。这也是精良盔甲的保护作用,只要距离不是太近,又未射到要害,箭矢射来也不惧。鞑子中弹后则没有存活的机会,这点上看,火铳比弓箭有优势。议事大堂内,副把总管枫、黎萼等人安坐,下方还有四个队的正副队长十二人,九爷、夏十爷,骆十一爷,高十二爷等四人。听着张松涛的战果汇总,众人皆是喜形于色,以初成之军,迎战凶名赫赫的鞑子,反斩首他们百余颗,这是一场大胜。一队队长黄守义眉欢眼笑道:“这是大捷啊把总,该立刻向杨相公报捷才是!”二队队长刘清渠哈哈大笑:“是该立刻报捷,小鸡不日的,这下俺们六总威风了!首战鞑子,就斩首百余颗,以后见了别总的兄弟,俺老刘脸上也有光了。”堂内各人皆喜不自胜,他们多是睢宁北岸人,随着扩军,大量的北岸人成为队长队副级的人物,睢邳当地骂人的方言也成为各队喜悦与骂人的通用言语。张松涛微笑看着各人:“是该立刻报捷,捷报方面,我会委托九爷带到天月寨去,尽快让军法堂核功,抚恤伤亡的兄弟。”他对侧方的九爷钱仲勇拱拱手:“捷报的送达,就有劳九爷辛劳了。”九爷哈哈大笑道:“张把总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他们十三骑探得情报,又捉了两个鞑子活口,本来就要南下,但被攻打钟吾寨的鞑子耽搁了。现在鞑子退去,自然要尽快南下,将情报与活口送到天月寨去。六总虽有护卫充为塘马传令兵,但哪有九爷的精骑来得安全可靠?而现在新安军的军功审验,也由军法堂进行,视路途远近,大功十天内勘报完毕,小功限五天之内。他们军功待遇,则是赏银加功勋,赏银上限五十两,功勋没有上限,但功勋是升迁的重要考量,还可兑换实物土地,良田美宅,非常吸引人关注。杨河的军功制精心设计过,不单看首级,其实斩获首级多是给外人看的,内部有自己的考核标准。看整体功劳,任务完成度,大团体与小团体之间的功劳比例等。又队总内部,也有一线二线三线岗位任务区分,如坡道寨墙的铳兵,比起顶部寨墙的铳兵,就是来得军功厚,赏金高,功勋多,因为他们离敌人更近,危险性更高。要使从事高危工作的人玩命,就离不开高额的奖金与功劳刺激,光有精神,没有物资可不行。九爷很痛快接受了张松涛委托,他女儿嫁给杨河后,对众将反更客气起来。特别张松涛此人,看得出来,这是杨相公重点栽培的对象,自然更加客气。当然客气同时,他也与众将保持距离,他人生经历非常丰富,有自己的处世哲学,与众将过于亲近,落到别人眼中就是拉帮结派,会让杨相公产生不必要的联想。甚至女儿婚事进行到三书六礼时,他还让大儿子钱礼魁,四儿子钱礼爵退出骑兵队,与二儿子钱礼仪一起经营飞云镖局去了。该局总部设在新安庄,武装押运商货,收集各地风土人情,也算新安军隐性的一只情报力量。九爷对现在生活很满意,更难得女儿有个好归宿,他现在做的,就是不给她增添任何麻烦。……近午时,九爷十三骑就南下了,带着他们缴获的鞑子马骡盔甲,六颗斩获的鞑子首级,俘获的两个正白旗马甲活口,又有张松涛书写的一封捷报。从钟吾寨到天月寨不过六十里,又是通京大道,道路相对好走,他们快马加鞭,不断换马,仅用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城寨的东门之外。眼前一个颇大的军寨,北东南三个寨门,同样上下两道寨墙蜿蜒,有若一个半圆形,将整个天月山包裹进去,一直蜿蜒到黄巢湖的两端。寨墙上“杨”字大旗猎猎声响,密密手持二式新安铳,身着士卒甲的铳兵戒备巡逻。他们一色铁笠盔,深红的斗篷,精干肃杀,铁盔铁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端是戒备森严,金戈铁马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就是新安军在通京大道的大本营天月寨,里面驻扎了甲等军、乙等军、中军部等三千二百人。很快九爷等人进入军寨,九爷手持捷报,也在巨大的议事大堂内见到主帅杨河,还有他身旁的杨大臣、韩大侠、韩官儿、罗显爵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