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许你浮生 未小七 3157 字 2个月前

安心的脚踩在沙发边缘,双手环着双膝,缩成小小的一团,也不看他,只闷声问道:“你打算要把小莫送哪儿去?”

“美国加州。”他在那边有朋友,可以很好地照顾他。当然,他也会派人细心照顾小莫,毕竟,那也是他沈墨的儿子。

安心将自己环得更紧了些,声音小得像是嘟囔:“我可以去看他吗?”

“当然。”沈墨挑眉,有些似笑非笑,嘴角却有着微妙的、不可言说的邪恶意味,“如果你……能令我感到愉快。”

安心欲哭无泪,抬眼,眼角绯红,哀怨地看他一眼,随即别开视线:“我怎么知道要怎样你才会感到愉快?”

沈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如此说来,你是同意我提的所有条件了?”

“嗯。”她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

“包括再也不见温言,并且从此以后对我言听计从?”沈墨又问。

“是啦是啦,还有什么条件你干脆一次性说完算了。”安心不耐烦地嚷了出来。

沈墨却忽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看她激动的表情和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却不肯落下来的眼泪,冰冷一笑:“还真行,为了一个温言,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爱那个男人?”昨天还说什么都可以不要却决不能失去小莫的人,今天就干脆地为了温言而舍弃了。

沈墨承认,他在自虐。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为了那个男人她真的肯舍弃一切,却还是要听她亲口说出来,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他的手扣得很紧,安心越是挣扎越觉得痛,下巴都似要脱臼了一般,只能僵硬地任他扣着,咝咝吸气,泪光盈盈的眼睛再怎么瞪也没有任何气势,反倒像是被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的可怜小动物。

她叹口气,幽幽说道:“你不会懂的。”

温言是亲人,是在父母都抛弃了她时,还肯陪在她身边的唯一的亲人。

沈墨沉默地抿紧薄唇,缓缓松了手。

安心将脑袋搁在膝头上:“你什么时候把钱给我?我可不可以亲自给温言送去?我保证,只一次,我以后再不见他。”

她想亲眼看看温言,亲眼看着他安好才能放心。

沈墨又看了半天:“你不相信我?”

安心刚说“不是”他便截住她,冷冷嘲道:“我亲自送过去,你总该放心了吧?”

安心微怔,又听见他说:“C市有个工程需要我亲自去一趟,后天一早的班机,明天就送小莫走。你答应我的条件,最好都做到了,否则,我有千百种手段令温言死也翻不了身,你最好要有这样的觉悟。”

这般威胁的话语,他也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然而安心却知道其中的分量,自然什么都不敢说。

沈墨说完后便回房去换衣服了,边走边道:“去煮饭。”

安心灰溜溜地从沙发上下来,踱进厨房打开冰箱,专心地扮演他现在需要的厨娘角色。

安斯莫的退学手续并不难,不过片刻,就有人将办好的手续递到沈墨手里。小莫的班主任一头冷汗地站在他身旁,战战兢兢地问:“沈总,是不是安同学他对学校不满意还是……”

“跟学校没关系。”沈墨低头扫了眼手里的文件,刚好安斯莫也被老师带了过来。

沈墨起身,伸手牵了安斯莫,淡淡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主干道上,车外的景色匀速不紧不慢地从视野中倒退。

“为什么要送我走?”最后,安斯莫终于忍不住。

他虽然素来冷静,忍耐力也是一等一地好,但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又在沈墨面前,在这种沉默的对峙中落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为了你好。”沈墨简洁地说。

安斯莫的目光闪了闪,睁大眼睛和沈墨的视线相对,“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更方便地欺负安安?”

沈墨轻咳一声,视线瞬间漂移。他微垂眼皮,浓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光影遮住了眼中的深邃,看不清其中神色。他说:“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欺负她?”

安斯莫冷哼了一声:“别拿我当小孩子哄。我虽然不知道你跟安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是我母亲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我现在是小孩子没错,但我会很快长大,会比你更有出息,比你更强,所以,你最好不要欺负她。”

安斯莫漂亮的小脸很凝重,十足地表示出捍衞母亲的决心,或者可以这么说,他这也算是警告。

沈墨赞赏地笑了笑:“好,我期待你比我更有出息,比我更强。”

安斯莫的脸色更难看了:“所以你真的打算趁我不在欺负她?”

“我不会欺负她。”沈墨这样说,心裏却想着,即便是欺负,也是她心甘情愿被他欺负。

三人沉默地吃完晚饭,安心压抑着满心不舍与酸楚,溜进安斯莫的房间里帮他整理行李。其实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衣物什么的过去那边再添置也是一样。

但安心仍是一丝不苟地将他惯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甚至连他习用的纸笔也细心地装进了行李箱中。安斯莫悄悄推门进来,便看见安心坐在床沿一边收拾一边默默地垂泪。

他走近安心身边,蹲在她脚边,默默地和她一起收拾。

沈墨安静地坐在客厅里,捧着水杯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画面。

这一晚,三人谁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他们集体顶着黑眼圈,早早地到了机场。分离的时间越来越近,一直恍惚的安心似乎更恍惚了,站在明晃晃的机场大厅,连脚都迈不动了,一直握着小莫的手也越来越紧,满手心都是冷汗。

沈墨叫司机领着小莫去托运行李,办理登机牌。他站在安心身边,隔着不远的距离,能感觉到她瑟瑟发抖的寒意,眼角发红,眼泪要掉不掉地聚在眼眶里。

沈墨觉得很悲哀,他总是会轻易地因为她的可怜而心软。察觉到这一点,沈墨便显得很不耐烦:“有什么好伤心的?又不是见不到了。”

安心没理他,泪眼模糊地瞧着小莫镇定从容地准备过安检。

小莫从安检门通过,快步走了两步,却还是停下来,慢慢回过头。

安心也急急地往前走,却因为腿脚发软而向前栽倒,沈墨眼疾手快地半扶半抱住她。安心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又快又急但是很安静,没有沈墨预料中的伤心欲绝号啕大哭。安静的泪水安静地滚落。

小莫的眼睛很快也湿润起来,但他很倔强地抿住唇,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安心,然后又无声地望了沈墨一眼,终于转过身,大步地往候机室走去。

沈墨也没多作停留,揽过安静无声的安心走出机场。

天气很好,净透的天空是安心从未见过的蓝。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被沈墨有些粗鲁地塞进了车里。她垂着通红的眼,安静地坐好。

她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喜欢机场这个地方。

她在这裏,万般无奈地送走了她生命里最爱的人。

沈墨瞧一眼她宛如灵魂都跟着小莫去了的模样,忍不住地心烦意乱:“他也是我儿子,我会让他过去受苦吗?”

安心不理他,泪湿的长睫毛安静地垂着,如果不是经常轻颤着,沈墨都要以为她睡着了。

沈墨有些挫败地瞪她一眼,脚下油门踩到底,在高架桥上将车子开得几乎要飞起来。

直到回到公寓楼下,他倾身过去替安心解开安全带时,她才轻轻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沈墨,你也是有母亲的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今天的小莫换成你……”

沈墨一怔,随即冷笑:“那真是抱歉,我的母亲没给过我这样的机会。”

“你……”这不知是揶揄还是嘲讽的话,气得安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沈墨却不耐烦地看着她:“我还要去公司,你待在家里别乱跑。”

安心使劲擦一把脸,伸手开车门,迟疑了下,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道:“我可不可以去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