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许你浮生 未小七 3287 字 2个月前

安心失魂落魄地离开茶座,游魂一般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理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伤心吗?当然有。难过吗?不可避免的。可还有那么一些些的庆幸与开心又是为了哪般?

难怪她从前指责他欺负姜楠甚至害死她,他会那么无辜茫然,原来他对姜楠的事情也如她一样,一无所知。原来这一切,都是沈夫人做的……

安心轻吐一口气,姜楠的死,她还是要负最大的责任,如果当初不是她捡了沈墨回去……

能原谅沈家原谅沈墨的妈吗?安心想,最需要被原谅的人其实是她吧,可是,她又该找谁乞求原谅呢?

姜楠没有了,她的哥哥带着伤心欲绝的二老离开了老家,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直到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说二老因受不了失女之痛已经相继去世……此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姜楠家人的消息了。

“吱——”

一辆鲜红的跑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的人拦住了神色悲戚恍惚的安心:“安小姐,还记得我吗?”

来人将扣在脸上的墨镜摘下来,炙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高耸的鼻梁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安心先是不满被人打扰,随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紧盯着那双笑起来非常勾人的丹凤眼:“你,你是……”

多年前假扮程槿枫的那个男人。安心想起那日沈墨与程槿枫异口同声喊出来的名字,“沈谦?”

沈谦一愣:“你已经知道我了?”

安心想到就是此人害沈墨双目失明流浪街头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于是神色更冷,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大哥有事走不开,让我来接你一起吃饭,上车吧。”沈谦退后一步,风度翩翩地拉开车门,等安心上车。

安心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没好气地道:“我没心情跟他吃饭。”

眼睛余光却四处乱飘,随即心中叫苦不迭,她怎么走到这么一条叫天天不应叫人人不答的偏僻地段了?

其实也不是安心突然就变聪明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沈墨怎么可能让害自己的人来接她?再说了,沈墨明明在她出门时跟她说了,他会在家里做好薯仔炖牛肉等她回去吃,就算要在外边吃饭他也不会让别人来接她吧。而且,真要出去吃饭,他为什么不先给她电话?

安心很肯定,这人又在说谎骗她。虽然她还不清楚他多年前骗她所为何事,但现在,她真切地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沈谦面上的笑容更甚,非常无害非常阳光的模样,抬脚朝安心走来,“安小姐,我大哥可说了,务必要将你亲自送过去呢,你也不想让我没法儿交差,是吧?”

安心心中大急,转身就想跑,却没有机会,口鼻被捂上,呼吸间有乙醇的味道。她骤然睁大双眼,不停挣扎,然而覆盖在她口鼻上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她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渐渐地,失神的双眼慢慢合上了,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安心醒过来,是因为有人不停地在拍她的脸。还有焦急的声音不停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她觉得不胜烦扰,终于用尽全力睁开了仿佛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的眼皮。

“不要……吵了。”安心狠狠地咳了两声才算顺过气来,翻着白眼瞥一眼神色焦急的沈墨。

“醒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沈墨将她扶起来,上上下下地检查她身上可能会有的各种痕迹,“来,动动手脚。”

安心顺从地动了动发软的手脚,目光所及,是个被废弃的空旷的仓库,头顶上的铁架子锈迹斑斑,看来是被废弃了很久的地方,“这是哪里?”

“你先告诉我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沈墨轻轻拍掉她衣服上的灰尘,似乎极力隐忍克制着什么,眉头紧紧皱起,抓着她双臂的手背青筋骤跳,黑眼睛里失去了平常的镇定从容,满满全是紧张与焦急。

安心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忍不住伸手去拨他的手,却怎么也拨不开,只好忍着疼痛将遇到沈谦的事情说了,末了道:“你先放开我,很痛啊。”

沈墨却并没有如她所愿放开她,反而将她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来了。”

安心被他勒得差点翻了白眼,很想一把推开他,耳边听着他低哑的声音又有些不忍——现在到底谁更害怕啊?也不知道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算了,看在他是真的很紧张的份上,就让他再抱一会儿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裏?”

“我接到匿名电话,赶过来时发现你躺在这儿一动不动……”

沈墨那时只觉得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全身的血都烧到了头顶,眼中一片火辣辣的痛,干涩得几乎没有办法眨眼,就站在仓库门口,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上前摸到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他在那一刻,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绝望。

如果,她真的没了……

沈墨不敢往下想,疯了一样冲过来,颤着手摸过去,手滑了好几次,屏住呼吸才算摸到她跳动的颈动脉。

那一刻,心裏只剩庆幸,幸好她还活着。

“奇怪,那个叫沈谦的,他把我弄到这儿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安心觉得很蹊跷。

说他是绑匪吧,可哪有绑匪将肉票随随便便扔了不管的?说他不是绑匪吧,他又确确实实地将自己绑到这儿来了,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她被沈墨找到,仿佛,还带了那么点儿刻意的意思?

难道……安心悚然一惊,难道他是故意让沈墨找来这裏?

这么个偏僻又荒芜的地方,他难道想要杀人灭口后再毁尸灭迹?

“莫非你跟那沈谦有什么深仇大恨?”安心抖着身子问。

沈墨只以为她被吓坏了,紧紧拥着她安抚道:“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你呢?你会不会有事?”安心艰难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扯着他的衣袖急声问道,“那沈谦,根本就是衝着你来的,是不是?他想对你做什么?他不是也姓沈吗?他在哪儿?他是不是在这儿?叫他别做缩头乌龟,有本事滚出来,唔……”

安心被吻了。

沈墨太过急切地吻下去,牙齿嗑伤了安心的嘴唇。抱着她反反覆复地亲吻舔舐,乌黑的眼睛精光璨亮,眼神急切而炽热,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安心素来没有办法抵抗沈墨的任何肌肤相亲,很快地就被吻得头晕眼花脑中空白,原本清亮的眼眸失陷于他毫不掩饰的担忧害怕的情绪中。

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从容不迫地将她气得跳脚的男人,她一度觉得危险得让她很是恼恨的男人,带给她最初也是唯一的悸动的男人……他是真的在害怕。

安心终于慢慢抬起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后背,在他的唇终于离开她的时候,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沈墨,我在这裏。”

她在这裏,她没有离开,她没有死去,她就在这裏。

她侧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她看到沈墨抿着嘴角无声笑得灿烂,那笑容如此明亮,好像恍然间天就亮了,地也宽了,窗外的阳光漫进来,晦暗肮脏的仓库都是青葱原野的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我们回去吧!”沈墨紧一紧掌心裏的她的手。

两人走出破旧的仓库。安心一路都不安地张望着,以为一出门准会面对一群或拿着刀或举着枪的恐怖分子,谁知一路走来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安心有些沉不住气了:“那个叫沈谦的,他究竟想干什么啊?”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沈墨柔声道,眼里飞快闪过阴鸷的凶光。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安心一紧张就特别爱讲话,“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我弄到这儿来,却连绑也没有绑一下,好像就为了将你引到这儿来。但你来了,却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觉得这事儿还没完,沈墨,你过来时有没有报警?不然我们现在赶紧报警……”

沈墨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方才叫她吓得魂飞魄散,哪有余空想这些?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真如安心所说,沈谦的目的根本就是他?这也并不奇怪,依沈谦睚眦必报的性格,被赶出公司,那家小公司也被沈氏打击得破了产,加上前仇旧恨,他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做?

可沈墨现在已经来了,沈谦却依旧没有出现,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直到两人坐上车,都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沈墨深知,愈是平静的水面,底下的水流愈是湍急。是的,他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安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沈谦将自己弄晕了带来此处的用意。她侧头去看沈墨,他脸色煞白,紧抿着嘴,只专心地开车。

但很快安心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是盘山公路,弯弯道道不计其数,并且全是下坡路,车速却越来越快。

安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双手紧紧拽住扶手:“你,你慢点啊……”

沈墨将方向盘打得飞快,目不斜视只紧紧地盯着路面,“安全带系好没有?抓紧扶手,别怕,我们会没事的。”

该死,他独独忘记了自己的车。

一定是沈谦趁他进入仓库时对他的车动了手脚,刹车完全失灵,这样的公路,两面都是千丈悬崖,一不小心掉下去,他和安心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

同样的招数,沈谦对他用了两次。而他居然大意了……沈谦这一招用得的确不错,先是掳了安心来,引他来后对他的车子动了手脚,他们若真不幸掉落悬崖,外人看来,也只是一起不幸的交通事故,跟多年前一样。

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让安心出事。

安心一瞬间也明白了过来,身子紧紧缩作一团,惊恐地瞪着前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也不敢惊呼出声,就怕打扰沈墨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