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山阳(2 / 2)

询君意2·宣帝篇 李歆 1455 字 6个月前

刘贺惨然一笑,胸中的郁闷之气没能及时得到舒缓,硬生生的将他逼得闭过气去。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屋顶的颜色是黑色的,黑暗的角隅上似乎蛰伏着某双阴鸷的眼眸,正恶狠狠的盯着她。腹部的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木槌重复的敲击,取而代之是木刀子割肉般的痛。

她的脸色白得像腊,双手反绑牢牢的束缚在木桩上,为了防止她受不了刑罚的苦痛,咬舌自尽,嘴裏被塞了块软木,此时那块软木早已被她的牙齿咬裂,木屑中丝丝渗出鲜血。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施行的啬夫垂下发酸的胳膊,粗声粗气的问,“行了没?”

“好像出血了。”

她的裙裾被人掀起,修长白皙的腿股间正有一道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

“不知道成不成,你们继续行刑,我到外头叫女医进来看下。”

那人出去,招呼守候在门口的女医淳于衍进门。淳于衍虽懂医治妇女之疾,却从来没见过这等惨烈的景象,暴室是她常来的地方,一般情况下不过是替宫中的女子医治疾病,因昭帝禁欲,所以掖庭也没有孕育分娩的女子需要她来照顾。可这会儿她眼前的暴室却像是个人间地狱,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如同猪牛牲畜般被捆缚在木桩上,鲜血与汗水混杂在一处,左右各有一名啬夫手持腕粗的木槌正在不停的捶打她的腹部,而她已然昏厥,不省人事。

淳于衍当然知道这是在干什么,这样的宫刑在以前并不少见,但昭帝姬妾较少,后宫无争,所以这十几年来,被处于幽闭之刑的女子这是第一个。

“快些过来看看成不成,老这样打下去,万一打死了可不大好。”

面对啬夫们抱怨似的催促,淳于衍终于从震骇中清醒过来,怀着惊惧之心的接近那名受刑女子。腹部的重创造成下身血流不止,她蹲下身掰开那女子的双腿做检查,手刚刚伸出去,那女子幽幽转醒,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

淳于衍心裏一悸,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将她口中的木屑抠了出来,用力拍打她的面颊,“保持清醒!要是再昏过去,你会死的!”

“救我……救救……我……”那女子呻|吟不断,双目紧闭着,也不知道是否清醒。

淳于衍低头继续检查她的下身,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人氏?可曾有过生育……”

那哑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讲:“我复姓周阳……祖……祖姓赵……”一滴泪珠从她眼角垂落。腹痛如绞,她痛得浑身颤抖,“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血水流量陡然减少,淳于衍掌心按压着她的腹部,神情如释重负,“幸好,你肚子裏面的东西已经垂脱下来了。以后切记要洁身自好,受过幽闭之刑的女子不可再与人媾和行房中术,否则必死无疑。如果你还清醒着,就回答我,听清楚了没有?”

周阳蒙不答,似乎已经再次昏死过去。

比死刑次一等的宫刑——男子腐刑,女子幽闭,都是一种使人无法人道的刑罚。宫刑受感染的危险性很高,常有受刑之人没能熬过刑罚,或失血致死,或受感致死。

暴室的啬夫们听到宫刑完成了,将手中的木槌往地上一扔,啐道:“总算完了,这天真要热死人的。”

淳于衍心中一动,叮嘱道:“天气炎热,蚕室虽然不透风,也未免太热了。”

那名啬夫不耐烦的把眼一瞪,“活得下来算她命大,活不下来也不能怨天尤人!”说着喊来几个同事,将周阳蒙从木桩上解了下来,连架带扛的拖走。

血,在阴暗的地面上拖出很长很长的一道痕迹。

淳于衍呼出一口闷气,正打算回去,却发现角落的阴影里居然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不留意还真发现不了。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来,那人的身形突然动了起来,脚步拖沓着,不紧不慢的走出暴室。

那人身材清瘦,面庞白净,淳于衍眼力不差,忍不住喊道:“许啬夫,那周阳氏若是不细心照料,恐难活命。”

许广汉并没回头,只略略停顿了下,仍是继续拖沓着脚步,有气无力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