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夜昕关切的声音，叹了一口，把头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夜昕，你有没有后悔过，跟我一起来冒险？”我当然知道问题的答案，可是此时，我却真心希望，他哪怕有一点点后悔都好。

夜昕摇了摇头，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可是我后悔了。”

我偏着头，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缩成了一团坐在他的身旁。

夜昕微微一愣：“你想家了？”

“当然想，可是这不是我后悔的原因。”我看着夜昕，四周被星星微弱的光芒照亮，夜昕灰色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我以为去龙神之都，只是路程遥远一些，难走一些……我没有想到，会被追杀，会掉下悬崖，会差一点在大河里淹死，而现在，还需要应付缺钱。”

我把心裏的懊恼，一口气说了出来。

夜昕认真听我说完，才说：“你不愿意回头。”

“我当然不愿意！”我握紧了拳头，“起先那群无赖在酒馆里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哥哥现在的处境多么艰难啊？如果我不能帮他找回守护龙，哥哥……不是，是整个苏彼夏，都会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我明白。”夜昕用他的眼睛告诉我。

我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可是一想到我们目前的窘迫，又立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保护苏彼夏，是我的责任，我并不后悔……可是对你，我却过意不去。”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又可怜又纠结——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传达我对夜昕的歉意。明明知道是我害他跟我颠沛流离，还受了伤；可是如果他不再陪伴在我身边，我却连想象的勇气都没有……

我装作有勇气，骨子里又自私得要命！

我想对夜昕好，又害他跟我一起吃苦；理智告诉我应该推开夜昕，内心又拼尽一切力量，想要牢牢拉住他。

经历了被绮曼追杀、又掉进悬崖下的大河里差一点被淹死，我跟夜昕之间的关系，渐渐发生着细微的改变。

也许我们都意识到，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彼此，而不是苏彼夏王宫的主仆。

我明明应该很高兴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夜昕一点点习惯我不把他当成侍衞而是朋友和亲人时，我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够……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什么都想不明白，烦躁不安：“反正我说不清楚，我讨厌自己！”

我咬着嘴唇，眉毛拧成一个大结。

夜昕忽然低下头，看着我，嘴角慢慢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一下子愣住：是他在笑吗？

虽然夜昕平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又酷又帅，否则也不会成为苏彼夏的《宫廷花样男子榜》上第二位。

可是他的笑容，却像冰雪消融、万物回春，彻底让我看呆了。

“可怜的萝拉。”

他的手指，轻轻落在我的眉间。我眨了眨眼睛，他的指尖微凉，一点点抚平我眉心的深锁。

是我听错了吗？

夜昕居然叫我的名字，他居然叫了我的名字耶！

“你不用内疚，更加不要自责。”夜昕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字一句进入了我的脑海中，平息了我焦躁的内心，“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的心得到安宁。”

“在生命和你之间，我永远，都会追随你。”

夜昕看着我，他灰色的眸子里，映出了我的影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是我听过最美丽的语言。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夜昕。

“你太狡猾了！”我想了想，故意挑剔道，“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叫人家不要自责，我反而会更加自责才对吧？”

“我发誓过要效忠你。”夜昕笑了笑。

我翻了个白眼：“我没忘啊……”当初我选他成为我的侍衞，他当然会对我宣誓，不过此时他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夜昕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又开口：“我只要你相信我，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你相信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似乎有阴影一闪而过。

“你今晚的样子，真是好奇怪，你是夜昕吗？”

我有些疑惑。

还是我其实在梦里？

夜昕的脸色又恢复如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将来的事情，我只是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