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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终于可以放下一千多年来的重担,女祭司的表情,十分的愉悦坦然。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转过头,朝着大殿的后方,轻轻喊了一声:“请拿过来吧。”

我正纳闷是什么宝贝,必须要我和熙雅这么辛苦跑来,才可以面交。就见一个穿着红纱的女孩,端着银色的托盘,慢慢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虽然覆盖着一块红色的纱巾,我却在看清楚那双美丽眼睛的瞬间,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娜曼莎!是你?”

她原本平静的眼神,应声颤动了一下,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女祭司的身边,将托盘缓缓递了过去。

“娜曼莎,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奇怪她怎么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我不可能看错的:她的红衣装扮,还有脚背和手腕上绘着的红色花蔓,甚至她的眼神和动作,都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娜曼莎把东西交给女祭司之后,微微行了个礼,转身就离开了。

“哥哥,难道是我认错了?”我转头去看身边的熙雅,却发现他直呆呆地看着娜曼莎离开的背影,竟然完全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哥——”我拖长了声音,用力推了熙雅一把。

“啊!”他回过神来,不自然地避开了我的视线,“没事。”

我奇怪着熙雅的反应:难道说,哥刚才也认出了那个女孩就是娜曼莎?

可是夏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依恋不舍的表情,去追寻过娜曼莎的影子啊?莫非换了个身份,就连表现也比较坦诚了一点?

女祭司已经招呼我过去,将一只刻有咒语符号的金色手镯,亲手替我戴上:“这只手环,送给你。它能束缚你体内渐渐苏醒的龙族血统,有时候拥有自己不能掌控的强大力量,未必是件好事。”

说也奇怪,那手镯看起来挺沉的,可是戴在手上,却觉得一点儿都没有分量。一种舒服的气息,似乎在手镯接触到我手腕皮肤的那一瞬,霎时传遍了我的身体。

“这把长剑,是一把上古的‘王者之剑’——它无法取人性命,但具有涤荡一切邪恶魔物的神圣力量。”女祭司将手中的另一件礼物,递给了我身后的熙雅,“你要记住,一颗仁慈博爱的心,比什么力量都更能令人臣服。你会成为苏彼夏历史上最英明最伟大的国王。”

熙雅接过了那把通身银芒的长剑,当他把剑刃从剑鞘里抽出时,我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像是撒在薄雪上的春日阳光。

“我要说的话,都已经交代完了。”女祭司微笑着合拢了手掌,双目如星辰般深邃宁静,“在告别之前,作为你们的姨妈,我可以回答你们每人一个问题。”

虽然刚刚见面,我却已经对这位慈爱的长辈,有了无比的好感。也许这就是血缘亲情,也许是因为,她像极了我未见过面的母亲。我凑到她的身旁,贪恋地看着她的面容,并不急于提问。

“我想知道,刚才那位巫女,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熙雅沉默片刻,“她会跟着您,一起离开这裏吗?”

我惊讶万分地看着熙雅——这么说,哥哥心裏关心的人,居然是他一直都不怎么在乎的娜曼莎?

“孩子,你先告诉我,你真的在意她吗?”女祭司笑着问。

“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纠缠着我,这让我觉得很烦恼……”熙雅难得有如此纠结的时候,脸都渐渐红了,“可是她走了,我又觉得,好像心裏总是少了点什么……我的脑子里,总忘不了她离开时,那种明明很悲伤却故意装得不在乎的样子……”

“这也许只是内疚。”女祭司似乎故意想让哥哥着急。

一向冷静的熙雅,居然中计了。

他拼命摇头说:“不!我确定这不是内疚……我想,我至少应该好好跟她再谈一谈……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她明明是个厉害的巫女,为什么不干脆对我施法,让我爱上她?”

我在心裏翻了个白眼:我这个英明神武的哥哥,原来也是个爱情白痴。人家娜曼莎甚至舍不得对你使用读心术,否则她早就知道你是苏彼夏的王子了,也不会害我也跟着被蒙在鼓里。

女祭司笑了笑,指着身后不远处:“那么,你自己去跟她说吧。”

我顺着女祭司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袭美丽的红衣,在远处的殿角一晃而过……

哥哥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谢谢你。”

哥哥一走,偌大的龙神宫殿里,只剩下了我和神龙祭司,就连白胡子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偷溜掉了。

我正在恼火没有抓住白胡子老头,好让他帮我把夜昕找回来;

又有点生气自己的好哥哥重色轻“妹”,招呼不打一个就跑去泡妞,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裏。

“那么,亲爱的萝拉,你没有要问的吗?”女祭司笑着看我。

听到姨妈这么一问,我顿时反应过来:眼前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好机会吗?

“我想知道夜昕,是不是在回绮曼的路上,还是已经回到绮曼了?”我抓住姨妈的袖摆,“我以后还能跟夜昕见面吗?他还喜欢我吗?会不会已经讨厌我了……呜呜……”

“好啦好啦!”女祭司无奈地笑了起来,“你问了这么多问题,可是有点犯规哦!”

我也知道太急躁,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我来回答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如果你现在去问水镜,说不定它很乐意告诉你,夜昕的下落。”

女祭司说着举起了手里的神杖,原本围绕在半空中的白雾全部散去,露出了浮在我们头顶上的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水会浮在天上?真的好奇怪哦。

我想了想:也就是我大惊小怪吧。这裏本来就是龙神的地方,有点小神奇,也不算什么。

不等我再耽误,女祭司手里的神杖,发出一道光芒,将原本微微晃动的水面,一下子映照得如同内外晶莹透亮的水晶。

一片冰雪覆盖的天地,在那水晶之中,慢慢显现了出来。

难怪会被称为水镜。

这么看起来,倒真像是从一面镜子里看到的景象。

“可是,我要找的夜昕,不是什么冰峰啊?”我看了半天,除了白雪皑皑,就是冰封千里,看不出个所以然。

女祭司笑着摇了摇头,指着一处说:“你再看仔细一点。”

那水镜微微晃动,似乎拉近了一些。我就看到一片白色之中,有一个黑色的小点,正在艰难万分地移动着。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起来,心头有种隐约的不好预感。

不会吧?

不会是他。

那冰雪如同刀割一般,在雪地行走的那人身上,割出了道道的血痕;可是他恍然不觉,仍旧拼命逆着风,朝前一步步挪去。

在他的身后,一串绵延的脚印,已经渐渐被越来越大的风雪掩埋。仿佛就在下一刻,他也会被这雪给埋住,变成遍地雪堆中的一个。

千万不要……

我咬住了嘴唇,感觉掌心被紧握的指甲刺得生疼。

一定不要是我的夜昕。

但那水镜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将图像越变越清楚。直到我看清楚他腰间背着的冰雪双刃,就再也忍不住喉头的哽咽了。

“孩子,不要再否认自己看到的真相了。”

不知什么时候,女祭司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一手扶上我的肩头:“他并没有回绮曼,而是因为担心你,想一路跟来这裏。”

一滴滚烫的水珠,“啪嗒”落在了我自己的手背上,烫得我心底一颤。

我抬起手,怔怔触摸着发烫的眼圈,知道那是我的眼泪。

“他对你的心,远要比你想的,更加真实和坚韧啊……”女祭司的叹息,将我的思绪拉得悠远。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不肯放下我,去过一点轻松快乐的日子呢?

我原本以为他会因为我的不肯谅解,甚至不停他的解释就大发脾气,而回去绮曼……至少我是一直如此希望的。

可是他却选择了进入明明不能生还的卡苏拉冰谷,宁愿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不肯放弃守护在我身边吗?

我看着夜昕在冰原上蹒跚艰难的步履,好几次他被迎面来的寒风刮得摇摇欲倒,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一跤跌倒,并且再也爬不起来了。

“求你,求你救救他!”我猛地转过身,恨不得给姨妈跪下,“我知道,你有无穷的魔法力,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对不对?”

谁知,她却只是叹了一声气,摇了摇头:“我是真的没有这个能力。我跟你的母亲不一样,她继承了这一代全部的龙族力量,但我的魔法力,只有在守护这裏的时候才有效果。”

我听完她的话,如同跌入漆黑的冰窖。

竟然会有这样子的事情?

为什么之前,我没有早一点问出夜昕的下落,起码可以多一点时间,让我来想出来办法救人啊。

可是现在,我看了一眼水镜:夜昕正在爬向一座高山,也许那是他最后的一点力量,也许他以为多坚持一步,就可以靠近我多一步……

我哭得一塌糊涂,毫无形象地抱着女祭司的膝盖:“帮帮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一刻,不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我最爱的人呵,请你等一等!哪怕多一秒。

让我有机会,再被你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