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淮楚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城中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要说邯郸城高墙厚难以攻破,只是相对而言。战国史上,这邯郸被围共有两次。
一次便是由他纵横家两位前辈精英导演。公元前353年,魏国大将庞涓进攻赵国,围住赵都邯郸,以举国兵力,尚且守不住魏军的进攻,结果邯郸破,赵国险些亡国。幸而孙膑用围魏救赵之计,于桂陵大败庞涓,邯郸又归了赵国。
另一次便是在杀人狂武安君白起坑杀赵卒四十万人之后。长平之战后秦国大将王龁挟势一路打到邯郸,赵国以举国之力坚守都城。而长平会战后,赵国固然是国力大衰,秦国也元气大伤,攻邯郸不下。后信陵君窃符救赵,大败秦军,解了邯郸之围。
这两次邯郸城守军比起今日,何止十倍。而第一次也没将城池守下来,第二次也岌岌可危,只差一口气便要亡国。今日燕军有备而来,必带有攻城器械,又兵力鼎盛,士气如虹,如何能挡住燕军的猛烈进攻?
虽说自己是个穿人,早知道结果。但打战不是凭知道结果便可获胜,还是要靠将士们浴血拼命。这邯郸城几乎成为空城,自己纵有万般韬略,没兵没将,总不能作无米之炊吧。
韩淮楚沉思一阵,问道:“不知城中守战器械如何?”
司马卬道:“城中守战器械轻巧的俱被那李良带走,只剩一些笨拙之物。”
韩淮楚便问是何物,司马卬道答道:“吾军只有两部投石机,滚木礌石倒是不少,另外还有两只防鼠挡。”
韩淮楚熟读兵书,又在吴广军中历练一阵,熟悉诸般战械,这防鼠挡却未听说。便问:“何谓防鼠挡?”
只听虞芷雅扑哧一笑,说道:“这是我墨家新研制的守城战具,想不到传到这赵国来了。这防鼠挡实是一张大网,用天麻丝织成,极韧。网上挂满鈎刺,均淬了毒,若敌军爬上城墙,兜头一罩,铺天盖地,管你有多高的武功,被那毒蛰中定会一名呜呼。我们将敌军比作老鼠,故以防鼠挡名之。”
虞芷雅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这等惨厉的杀伐屠戮之事,在她口中仿佛是说一个平淡的故事。只是这故事在这貌如天仙的美人口中道出,却令众人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席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盯了过来。众大臣识得虞芷雅的不在少数,此时听她一席话,方忆起她除那小皇帝姬风的未来皇后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统率天下数千名弟子的墨家钜子。
司马卬走了过来,神态极为恭敬,说道:“差点忘了,姑娘乃是墨家钜子。失敬,失敬。吾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不知钜子姑娘可否指点一二?”
虞芷雅听他那声“钜子姑娘”叫得怪怪的,微微蹙眉道:“但吾所知,定会相告。不知司马将军有何疑惑?”
司马卬说道:“兵器库中藏有一巨型管状之物,无人知晓它的来历用途,不知钜子姑娘可知?”虞芷雅便问那管状之物的样貌。听司马卬说完,笑道:“此乃迫石炮,前端装石,后端装硫磺,以硫磺爆炸之力,逼出大炮,射程可至百丈之外。不知这城中府库可有硫磺一用?”
司马卬频频点头,神情谦虚得很。原来他初任邯郸郡守,这迫石炮军中竟无人能识。听人讲此乃始皇在位秦军攻灭赵国之时得来,熟悉这物用途的均已战死。后因体积庞大无法搬运,便留在了邯郸,藏于库中。
“原来这炮在秦朝便已出现!”韩淮楚在旁听了,十分惊讶。
他心想虽然这炮只能击出石块,较诸后世的火炮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但已算难得的了。
只听司马卬答道:“库中藏有硫磺,只为开采山石之用。听钜子姑娘一说,吾方明白原来有这个用场。”
韩淮楚又问兵器库中还有何物,司马卬的回答令他眼中一亮。
原来邯郸乃赵国都城,武臣即位赵王后准备的兵器战服均囤于邯郸库中。李良去时虽带走大批的军备,但仍留下不少。光战服一项,就有三万套之多,足可武装一支大军。想是李良带走无益,便一件也没拿。而那库中藏有的箭矢,更有十万来枝。至于各般兵器,应有尽有。只是那武臣略赵得来的秦军赖以扬威天下的强弩,俱为李良带走,一张也没剩下。
正值此时,忽有小兵拿一书信而来,云燕军又派出射手,射出一封书信,指名给将军韩信收看。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投向韩淮楚。
这当口,居然燕军会送一封信给韩信,怎不让人狐疑。
韩淮楚心道,“这燕军消息好生灵通!小生才进城不久,信就到了。”从小兵手中接过信一看,原来是师兄蒯通写来。
那通道:韩师弟别来无恙否?吾领精兵五万,讨罪罚逆,只为替武王报仇而来。自兴师以来,过往处无不望风而降。今大军陈于城下,邯郸弹指可克。师弟本非赵人,何妨作袖手旁观。待师兄吾兵进邯郸,与师弟再续兄弟之情,共谋一大醉。
那信虽写得客气,没有半句威胁的话,但字里行间,威胁之意跃然其上。
太史冯简缓缓问道:“韩将军,这信上写的什么,可否容老朽一观?”韩淮楚微微一笑,将那信递了过去。
冯简看毕,慢悠悠道:“你师兄说得不错,韩将军本非赵人,大可作袖手旁观,无须为我赵人卷入这场祸端。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韩淮楚哈哈一笑,朗声道:“韩某受吾主公所托,自当竭心尽力,与此城共存亡。不知座下诸君,又是何意?”
上大夫程及道:“若能守住此城,吾辈自当与将军并肩一战。只是敌我悬殊,韩将军真有把握可守住邯郸?”
韩淮楚却不答,面向司马卬,说道:“请借司马将军虎符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