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襄城中老幼哭喊之声,悸天动地,百里之外,亦闻悲号之声。整个襄城,变成了人间地狱!
后宋人陈普有《咏史上项羽》诗叹道:试手襄城意未怡,赤城稍觉味如饴。必亡定死终无救,断自朱殷海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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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申公豹用一卷罗生噬灵图催谷出项羽的魔性,诱他颁下屠城之令,便在襄城上空,用那图收摄刚死不久,飘散在空中的生魂。
他将那罗生噬灵图抖起,化为一张无形大网,罩在襄城之上。便有万千冤魂,撞到网上被那图收了去。真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空中跌跌撞撞,从申公豹背后来了一黑一白两人,长袖飘飘,皆头戴高帽,白的那位手持一根哭丧棒,黑的那位手持铁鈎镣铐,正是地府的拘魂使者——黑白无常。
那黑无常面色凶恶,满眼尽是狠毒之色;白无常满脸诡异,看一眼便令人背脊发凉。
黑无常高喝一声:“何方妖魔,敢抢我地府生魂?”举起哭丧棒,对着申公豹便是一记闷砸!
申公豹头也不回,反手一挥。那黑无常只觉一股大力掀来,哭丧棒把握不住脱手而去,直向云下跌落。
白无常眼尖,认出是申公豹,骇得倒退出一丈,惊道:“申公豹,你竟然从北海走脱!”
申公豹回过头,笑嘻嘻道:“二位既知贫道在此,怎还敢在此撒野?”
黑白无常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在地府虽然神气,也只能吓唬一下那些不入流的小鬼。遇到有道行的鬼王,也要折腰结交笑脸相迎。这申公豹乃是截教第二代弟子,法力高强堪比大罗金仙,弹指之间便可以打得他俩灰飞烟灭。有这等高人在此,哪里还敢与他叫板。
只是他俩奉上峰差遣要来拘拿生魂,却被申公豹平白全收了去,回去如何交差。
白无常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尖一笑:“原来是上仙在此。上仙,你怎么抢了我兄弟的买卖?这可坏了大家的规矩。”
申公豹嗤笑一声:“狗屁规矩!那规矩还不是太上老君,原始天尊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定出来匡人的。如今贫道反出仙界入了魔界,这规矩在吾眼里一钱不值。”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竟从申公豹口中说出,两无常同时震动。想到不久前接到天庭发出的四海贴,云群魔聚集将与仙界对抗,却不想这申公豹也入了魔道。
看来今日这差事是干不成,只有回禀阎王由他定夺。黑无常便说出场面话道:“申道长,你法力高强,吾兄弟奈何你不得。但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日后自会有人来拿你治罪。”
申公豹满脸不屑,眼一瞪,道声:“是么?”
白无常见情形不对,拉着黑无常道:“大哥不要再说,咱们兄弟走!”
二无常生恐激恼了申公豹惹祸上身,转过头一溜烟去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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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项羽正在榻上睡觉,忽然身上吃了一拐杖。睁开眼,只见亚父范增正向自己怒目而视。
范增厉声斥喝:“羽儿,你干的好事!”
项羽搔了搔脑门,纳闷道:“我做了什么?亚父,你怎生这么大的气?”
范增气得直是发抖,怒道:“这襄城一城五万军民,都被你下令屠杀了,你还当不知道?”
项羽从床上一跃而起,惊道:“竟有这等事!”范增指着案上两个大字道:“你自己去看看,这可是你写的?”项羽一望那“屠城”两个大字,顿时楞住了。
只听范增数落道:“我们兴义师,是为了替天除暴。你干下如此暴行,与那暴秦有何区别?天下仁人义士,如何肯归附于你?你这简直是自掘坟墓!项公把你交托给我,让我好好教导与你,可老夫一时不慎,你便犯下如此大错!如今你必受天下人万夫所指,遗臭万年,老夫对你的期望都将化为泡影,如何能成大器?气煞老夫也!”
范增骂到兴起,身躯疾颤,连连咳嗽。
项羽先是被范增骂得抬不起头,后被他一顿劈头盖脑骂得太过难堪,也激起了血性,辩解道:“亚父,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吧。说不定我这屠城之举,令那秦人心存震慑,今后攻城摧寨,再不敢拼死顽抗。”
范增闻言怔了一怔,只觉项羽之言也有几分道理,神情便缓了很多。说道:“凡事有利有弊,屠城嘛,也不无好处。今错已铸成,再难挽回,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事便到此为止,今后不得再犯下如此大罪。”
项羽连连点头,唯唯称是。范增便离室而去。
走到门口,却见屋外盈盈婷立着一人,神色苍白极是难看,却是墨家钜子虞芷雅。范增诧问:“虞姑娘,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要对羽儿说吗?”
项羽听见这话,连忙跑出,喜道:“虞姑娘来了,快请进来。”
虞芷雅却淡淡摇了一下头,说道:“不必进去了。芷雅本想看看少将军吸吮我师兄毒血后有什么不良反应,见将军无恙,也就放心了。”
范增那锐利的目光盯了虞芷雅一眼,说道:“既是如此,虞姑娘便陪老夫回营去吧。”虞芷雅便上前搀着范增,一同向外走去。
项羽心中明白,虞芷雅刚才皆是托词,也是来责难他屠城之举的,却不知她人已到此,却为何又不说话了。望着二人背影在走廊中越去越远,愣愣地出神。
只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走廊尽头传来。随即二人消失在视野之中。
项羽忽觉得脑袋巨痛,好似要炸裂一般。回到屋子里,“呼”的一掌拍出,将那空空的金丝鸟笼拍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