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古城,又是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一方要翦灭城中的秦军,为北上的道路扫清障碍;一方接到死命令要坚守城池,为大军北归赢得时间。
城阳城下,矢箭如蝗,飞石如雨。双边将士个个奋勇,喊杀声惊天动地。城内城外,留下了一具具年轻将士的尸体。
也是楚军长途行军,攻城的大型战械大部分还未及时运来。而章邯为助杨熊断后,在城阳留下了大量的守城军械。杨熊得了这批军械,信心大增。想的是誓死将城池守住几天,就算城池不保,也要在这城阳城给楚军予以重创。攻城之战异常难打。
一日过后,城阳城下的黄土地尽被鲜血染红一尺。死尸枕籍,一片焦土。
至晚,军师范增见楚军伤亡颇大,对项羽道:“此城一时难下,不如等明日墨家钜子运攻城战械来到,再作攻打。”项羽遂令鸣金收兵。
※※※
次日,项羽升帐,与众将议论军机。
一阵馥郁的香风袭来,墨家钜子虞芷雅罗袜生尘,举止轻盈地来到中军帐外。
突然她俏脸一怔,目光停留在帐门持戟守衞的韩淮楚身上。
“韩公子,你真的肯安心当一名持戟郎中,没有离开?”
韩淮楚淡淡一笑:“答应姑娘的事,韩某怎能失言?”
虞芷雅关切道:“公子能来此当值,你那伤可好了?”韩淮楚点了一下头:“好了一些,尚不能骑马,多谢姑娘关心。”
虞芷雅回过头,正欲走进帐内,忽然又转过头,问道:“杨熊据城坚守,难以攻克。公子可有什么良策,攻破此城?”
韩淮楚愤懑一笑,没好气道:“韩某只是一个小小的持戟郎中,哪有什么良策献上。”
虞芷雅紧盯了他一眼,道声:“公子过谦。”转身入帐。
“我这么说,不知道芷雅会怎生看待我?”韩淮楚望着虞芷雅的背影走进大帐,喃喃自语。
正在愣愣出神,只听身后一声呼唤:“信哥哥!”声如黄莺出谷。韩淮楚回头一看,却见小妮子项追不知何时摸到了身后,手中提着一篮。
韩淮楚笑问:“追儿怎么来了?”项追嗔道:“人家不能来看看你吗?”韩淮楚连忙道:“当然可以。只是大小姐来看我这个小小的持戟郎中,会惹别人笑话的。”
项追“哼”了一声:“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就是要来看你。谁要嚼舌根,我去把他舌头给剁下来。”
以项追的性格,谁惹恼了她,真的把人家舌头剁下来也保不定做得出。韩淮楚闻言哑然。
项追忽然柔柔一笑,从提篮中端出一钵,说道:“这是本姑娘今日的例饭。你重伤还未好透,需要吃好一点,就便宜你吧。”
韩淮楚望着那钵,下面是白米饭,上面有几片猪肉,两根鸡腿。顿时心生感动,“追儿竟自己挨饿,省下来给我吃。”
是时遍地饥馑,投身行伍也只能混一碗饭吃。有时军粮接济不上,还得挨饿。像韩淮楚这等普通士兵,例饭只是米饭一碗,一点青菜,大锅的清汤。只有那些百将以上的将官,碗里才见得到荤腥。项追是项羽的妹子,自然例饭中有肉吃。
韩淮楚忙说道:“这怎么行!追儿你自己不吃,可别饿坏了。”项追咯咯一笑:“放心吧信哥哥。追儿早吃过了。”韩淮楚愕然道:“你例饭就这么一点,动都没动,哪里吃过了?”项追笑个不停,说道:“我羽哥哥饭量大,随便偷他一点,他也不知道。”
韩淮楚听她这么说,就放心接过那钵,拿着竹筷往嘴裏扒拉起来。项追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的甜甜笑容,仿佛那正在狼吞虎咽的不是她的信哥哥,而是她自己。
项追忽然问道:“刚才虞姐姐问你可有破城之法,你怎不答?”韩淮楚叹了口气:“如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持戟郎中,说出的话谁会听。你哥哥最看不起我,要知道是我的主意,一定不会采纳。”
项追便问:“如果是你来统兵,这一仗你想怎么打?”韩淮楚微微一笑:“如果我来统兵,这城就不攻。”项追惑道:“不攻城,如何能破城?信哥哥你说笑话了。”
韩淮楚便缓缓说出心中所想:“那杨熊据城坚守,只是为了阻扰我军追击章邯。其实就算追上了,以章邯的作战能力也未必讨得了好。那章邯大军过了黄河,杨熊便要弃城而逃。不如将城池团团围住,切断杨熊的归路。章邯大军渡河而去,必不会回头来救杨熊,这城阳便成孤城一座,士兵必人心惶惶。那杨熊想要坚守恐怕也无法守,早晚有人献城而降。只须三日,城中必然生乱,可不攻自破。”
项追拍着小手道:“好啊,这主意不错。”一扭身,进了中军大帐。
韩淮楚心想,“莫非追儿要把这计策告诉给项羽,那项羽听追儿口中说出,一定知道是小生的主意,不知会不会采纳?”
只听项追银铃般的声音从帐门响起:“虞姐姐,你出来一下。”
那项追将小手一招,唤虞芷雅出来。虞芷雅不明就里,走了出来,问道:“项姑娘唤我何事?”
只见项追将嘴凑到虞芷雅耳边,小声地嘀咕一阵,一边说,一边朝韩淮楚这厢笑来。虞芷雅也满眼含笑,不住拿妙目看向韩淮楚。
项追声音虽小,哪里逃得过韩淮楚的耳朵。听得他是哭笑不得,“追儿将小生的计谋,统统给芷雅说了。要是这样,还不如刚才芷雅问起时我便说出,如今换追儿口中道出,这是个什么事啊!”
那虞芷雅听完,满含笑意,走进帐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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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对城阳的凶猛攻势,突然停了下来。一日一夜,皆未见动静。
而楚军大将锺离昧,连夜率一万精骑,偷偷绕过城阳,直扑秦军占领的濮阳城。那濮阳现任守将周引,是被韩淮楚斩于马下的秦将周内的胞弟,城中只有两千府兵防守。
锺离昧精骑一来,那还不摧朽拉枯?还未攻城,直把号角一吹,就吓得周引弃城而逃。
与此同时,项羽已调拨军马,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城阳城团团围定,如铁桶一般。真是密密麻麻连苍蝇都飞不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