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歇走在路上,忽然仰天长叹,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原以为那张耳是个忠臣,却不知他是个大大的奸臣。寡人派他相助项羽,却不料他处处向项羽讨好卖乖,诋毁寡人,致有今日寡人被他驱逐出故土。”
上大夫程及道:“若是右丞相李左车与大将军陈余在,焉能让此贼如此猖狂?听说二人皆在陈余家中,大王何不请二人回来辅佐。此二人皆纵横家高弟,只要他们肯出,对付张耳夺回故土便如探囊取物。”
一语提醒了赵歇,“是啊,我赵国还有这两位良将。想当初要不是李左车,寡人怎能登上赵王之位。要不是陈余在巨鹿一战与项羽互为呼应,又怎能解巨鹿之围。如今看来,二人按兵不动实是上上之策,寡人误解了他们的苦心了。”
赵歇便叹道:“此二贤皆被寡人撵走,如今寡人有何脸面再去请他们来。”
程及笑道:“他们二人素对大王忠心耿耿,至今也未投往他处,想必是等着大王悔悟的一天。只要大王诚心去请,一定会来。为臣不才,愿为我王走上一遭,说得二人来与大王相见。”
赵歇大喜,便道:“如此就烦劳程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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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余自弃官隐退,与师兄李左车居于泽中,每日打鱼捕兽,笑看风云变幻,倒也过得十分清闲自在。
这一日,忽有赵歇使者程及到来。见礼毕,陈余笑问:“程大夫何事而来?”
程及厉声道:“大王正在落难之中,二位却在此啸傲风月,于心何忍?”
陈余哈哈大笑:“大王夺走陈某印信,把师兄投入大狱,吾等与他君臣之义已绝。他落不落难,与我俩有什么关系。”
程及便道:“大王对二位作出的事情,都是张耳那奸臣在背后挑唆。如今大王已幡然悔悟,后悔不迭,日夜盼望二位回去。”
那陈余还担着架子不发一言,李左车忽问:“大王身体可好?”程及一听有戏,说道:“大王思念二位,忧思成疾,日日梦里呼喊着二位将军的名字。”
李左车滴泪道:“吾与大王君臣一场,岂能相弃。前日巨鹿战后,本欲去见大王,却见师弟被逐,只好作罢。今日大王悔悟,理当为国效力。请程大夫回禀大王,说张耳不顾君臣之礼,驱逐故主,强夺赵地,实为犯上之举。我二人将兴义师讨伐这老贼,助大王夺回赵土!”
那陈余也是担担架子而已,脑子里想的还是当回大将军重掌兵权。见师兄改了口风,陈余也道:“老贼夺我将印,全不顾刎颈之义,陈某与此贼势不两立。程大夫请回禀大王,就说我陈余愿意重新辅佐我王。”
程及大喜道:“二位既有此心,国之幸事也。吾将回复我王,起倾国之兵,以助二位将军一臂之力。”
于是程及离去回复赵歇。
李左车陈余二人便以旧时名望,在家乡召集旧部,操练军马,共得五千余人。
合赵歇与李陈二人兵马,要攻打张耳还是嫌少。二人商议,遣人去往齐国,请齐王田荣发兵相助。
那田荣在邯郸正操练军马要与项羽叫板,一听拍掌道:“好!寡人就与赵歇结盟,先伐张耳,再取西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千古不换的硬道理。
于是十万齐军,杀气腾腾,向赵地开来。而赵歇也整备五万大军,由李左车陈余统领,杀向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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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张耳的作战才能,不是齐代联军的对手,一路被摧城拔寨势如破竹。而他的靠山项羽,就像中了邪,还呆在高陵,日日寻觅他的爱妃虞姬,对张耳的危境充耳不闻。
不是说韩淮楚只想与佳人虞芷雅一起过上十天半个月的美好日子吗?这一过就是三个月。男猪脚怎还没有把佳人还给项羽?
先别性急,事情要一件件地说。
这一日,项羽正在山岭中逡巡,四处寻觅佳人虞姬,忽有张耳求救的使者前来。
那使者也姓韩,也不知其名,史上称韩生。反正那时叫“生”的特别多,连郦食其也称“生”,端的是个老生。
那韩生见了项羽,下跪参拜,说道:“我王令为臣求乞霸王陛下,今齐代两国联军犯我疆土,我军不敌,请霸王兴师援助。”
项羽“嗯”了一声,不耐烦道:“朕的爱妃还未找到,哪有心思去管你家大王的闲事。请回去告诉张耳,他也有十几万大军,自家的事自己解决,休要来烦朕。”
那韩生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大概想在项羽面前表现一番,背弃张耳伴上这颗大树,说道:“听说陛下欲回彭城立都,可有此事?”项羽耐住性子,说道:“朕已昭告天下,这是当然。”
韩生便道:“万万不可!关中地势险要,四方皆有高山大河为阻,更兼土地肥饶,可建万世基业。周、秦皆由此而起,得以雄霸于天下,实为兴旺之地,将军岂可一旦弃之?”
项羽斥道:“此乃迂腐之见。要说关中乃兴旺之地,为何周、秦皆亡?关中气数已尽,非久留之地。人言:‘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归’,如不回彭城,家乡父老何人知朕今日功业?”
韩生闻言啼笑皆非,知再谏无益,转身离去。
要事情只到此便完了。偏偏那韩生还要私下与人议论,说道:“人言楚人如沐猴而冠,今日听霸王之言,方知此言不虚也!”
那沐猴而冠是中原人氏嘲讽楚国人的,说的是楚人自称为王,却不知礼节,学也学不像。
一个小报告打到项羽那里。项羽又魔性大发,勃然大怒道:“竖儒安敢如此?擒而烹之!”
结果那爱表现的韩生,被投到一口大锅,煮成了一锅汤。
这又成了项羽残暴的一桩罪状,被后世之人口诛笔伐不知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