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韩淮楚坐在中军帐中,默默地望着帷幕上悬挂的一幅军事地图出神。
那地图上大大小小的圆圈,就是雍军占据的一个个关隘城池;一道道“∧”符号,便是横亘在秦岭的一座座崇山峻岭;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直线,便是那关中的车马大道。
关中的交通十分发达,这还要得益于秦始皇他老人家。全国的驰道都修了,关中是他后花园,自然是大修特修。老人家有钱,折腾得起。修筑道路的人力嘛,关东六国的徭役要多少有多少。
这便利的交通,造福了秦川父老,对即将领兵出征攻灭三秦的韩淮楚来说,却出了一个难题。
因是穿人,先知先觉得悉了“暗渡陈仓”这条破敌妙计。但仅仅知道这条妙计,并不意味着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
那雍军的总兵力,听斥候来报正在飞速增长,布在秦岭以北的已超过二十万。看来章邯这老对手知道汉军的意图,在竭尽全力扩军备战。
而汉军的总兵力只有二十万。扣去各地镇守的府兵,用来打响北伐一战的军力便是正在加紧训练的那十五万军马。
汉军的战斗力当然不能与老章鱼的那帮童子军相提并论。若是把十五万汉军都从陈仓道带出,与二十余万雍军来个正面交锋,韩淮楚敢打包票,胜的一方一定是自己。
但问题是绝不能让老章鱼知道汉军的真正意图。若说汉军是一条展翅欲飞的雄鹰,陈仓道便是那雄鹰飞向关中的翅膀。越过秦岭,则天高任鸟飞。一旦那飞天的翅膀被敌手折断,雄鹰就变成了笼中困鸟,纵有凌云壮志,也只有坐死汉中一途。
一万汉军主力,已被那蒙在鼓里的樊哙带往褒斜道故址,修筑那被张良烧断的栈道。这是韩淮楚放出迷惑对手的一个烟雾弹。现在斥候满天飞,相信那老章鱼已经知道了,正坐在那废丘王宫中嗤笑:韩信纵横家高弟,怎如此不智?
烟雾弹还要继续放。那在子午道加紧练兵日日不绝的纪信灌婴部便是其一。汉军两位虎将陈兵子午道,说是军事演习,但兵家虚虚实实,焉能保证那正在子午道军演的汉军生力军不会跨越秦岭天险,成为打响北伐之战的先锋劲旅?
铺陈在汉中全境的汉军满天开花。汉军要攻取关中,必然等栈道修复之后大军集结,总不能拿一支小股部队来对撼多达二十万的雍兵吧。只要汉军大部队集结,斥候早就报给寡人,寡人就调拨大军堵在汉军冲出关中的路口,依仗地利优势,一巴掌捂过去,不信捂不死你。这是韩淮楚给老章鱼的一个错觉。
这么一来,穿越陈仓道突袭陈仓关的汉军先头部队只能是少许,而且要秘密而行。
陈仓关能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便是整个战局的关键。夺下陈仓,汉军便可倚城坚守,等着汉军主力源源不断地从先驱者开辟出的阳关大道杀出增援。攻不下陈仓,老章鱼知道了汉军真实意图,必然疯狂地反扑。那一条条交通便利的车马大道,火速增援滚滚而来的雍军主力部队已能想象得出。
陈仓关驻守的雍军已增厚至五千之数。按照攻城的人数对比,汉军当在三万以上。三万人可不是小数目,这队伍一扯动,早就被满天飞的斥候侦察到报给他们主子去了。
韩淮楚面临的难题,便是以一支人数在五千上下的奇兵,秘密穿过陈仓小道,一举攻克陈仓!
“只可智取,不可力拼!”韩淮楚眉峰紧锁,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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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正在苦思冥想那破城之计,忽听帐外一稚气的喊声:“韩叔叔!”随着那声,小传令官利豨一脸笑容地走进帐来。
韩淮楚笑骂一声:“你这小鬼头,告诉你在人前不要喊我喊叔叔。你现在是汉王麾下的军官,按职务应该呼我大将军。”
利豨一吐舌头,作了个鬼脸:“末将知错了,下不为例。”那动作让守在帐口的士兵都在偷笑不止。
韩淮楚问道:“小豨今日怎这般高兴?”利豨兴高采烈道:“辕门外来了咱们的两位熟人,说是要求见大将军。”韩淮楚“哦”了一声,纳闷地问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熟人?”
利豨答道:“便是那巴族大酋长闵珠子夫妇。他们既是大将军的熟人,也是小豨的熟人。韩叔叔,你说是不是?”
韩淮楚长身而起,一拍利豨的小脑袋:“真没记性,看看你这下不为例要例到什么时候?快随我去,迎接大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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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门外,闵珠子与那巴族一枝花丽妲正在等候。
韩淮楚与利豨笑呵呵走来。一见面,韩淮楚便问道:“是什么风,把大酋长大驾吹来?”
闵珠子笑道:“托大将军的福,汉王已下旨调拨蜀郡的余粮接济我族过冬。吾夫妇俩感念汉王之德,来都谢恩。听说大将军在此,闲来无事特来探望。”
韩淮楚“呀”了一声,心想闵珠子娶了丽妲,还敢大摇大摆带她到南郑去见刘邦。这巴族一枝花穿得如此暴露,这身豪放的着装让那刘邦看见了,怕不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他便笑道:“本帅也要多谢大酋长送来的存盐。有了这些盐巴,我汉军又可换得三千匹战马。”
丽妲笑着插言道:“希望这些战马能助大将军攻灭三秦,这么一来,咱们也不担心朝廷又动我族盐井的心思了。”
韩淮楚将手一摆:“贤伉俪远来是客,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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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到大帐,看座毕,韩淮楚叫利豨端来茶果接待。
众人便聊些旧日的事情,谈些琐事,暂且略过。
韩淮楚问起巴族的情况,闵珠子说汉王答允明春派老农巧女去巴寨,教他们垦荒种地,种桑织麻,云这都是拜大将军之赐,合族上下都感激大将军之恩。
那丽妲貌似特别关心汉军的战备,问韩淮楚准备得怎么样了,韩淮楚漫不经心地答道:“差不多了。”丽妲又追问一句:“秦岭险峻如天堑一般,汉军如何能够逾越?”
这一问问到点子上了。
按理说这是军事机密,非军事人员不该多问。韩淮楚想到出发点她还是关心她们巴族的盐井,也一笑置之。
突然他脑中电光石火生出一念,“破陈仓关之计,就应在闵珠子身上!那陈仓关不可力取,小生就来个智取,上演一出‘无间道’。”
韩淮楚便笑问:“秦岭险峻,汉军要想越过那天堑,尚须大酋长相助。不知大酋长可愿以身历险,为朝廷效命一回?”
闵珠子夫妇对望一眼,相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