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章的眼睛紧盯着大门,深恐张良不知什么时候混了出去交不了差。其间只有寥寥几个嫖客出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鸣玉楼的丫头出外,满脸灰扑扑生得貌不起眼,穿着一套婢女的衣裳,拧着一个酱油壶,看来是要去打酱油。
又过了半个时辰,司徒大人还不见下楼。此刻已到傍晚,那项章已等不耐烦,便登上楼去敲那春闺的门,催促张良出来。
哪知这门一敲,竟无人应声。
难道屋内无人!项章猛然一惊,急用脚大力一踹。
大门被踢开,屋内空空如也,不仅张良不见了,连那名叫小琳的姑娘影子也见不到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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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安邦定国之才的张良逃了!不用说,一定是要去追随他的故主——汉王刘邦。
西楚国上柱国范增听到这个消息,暴跳如雷,将那项章重重鞭笞一顿,令人将鸣玉楼诸人押来审问。方知那鸣玉楼月前方始建成,主人操着齐地口音,也不知是何方高人。
问不出结果,范增令人将鸣玉楼查封。同时派出兵丁向西追索,併发文沿途州府,云若见到张良立即斩首,无须多问。
军马早已备妥,征讨田广之战不得不发。而张良逃之夭夭,军中缺了一个军师。本想清闲一把的范增,无奈之下,只好拖着风烛残年的身躯,又随项羽去往齐地征战沙场。也不知这一番厮杀下来,自己还能不能归来颐养天年。
一个文韬武略的韩信已经让他忧心忡忡,如今再加上一个有济世之才的张良。素有吞天之志的刘邦得了这两人相助,那还不龙飞九天,成为威胁到羽儿这颗霸王星命运的那颗帝星?范增对此,深为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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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驾马车晃悠悠在彭城大街上缓缓而行。赶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健汉,穿着一件直布短袄,戴着一顶范阳斗笠。
若是细看,会发现那赶车的汉子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只见他眉分八彩,面似银盘,若是拿下那遮盖面孔的斗笠,换一身行头,立马会变成一个气度非凡的英俊青年。
那马车一路慢驰,出了彭城城门,又行片刻,到了一偏僻之地。只见那汉子一扔马鞭,跳下车来,向着车内高声唤道:“先生姑娘,出来吧!”
这称呼好生古怪,又是先生,又是姑娘,有没有搞错?
汉国浩然君利苍绝不会搞错。自从他跟随张良去了一趟沛县去投奔刘邦,朝夕与女扮男装的张良相处,对张良的女儿家身份早就产生了怀疑。后来与韩淮楚去泸州行刺巴天虎,把自己怀疑对韩淮楚一说。韩淮楚虽没有明里证实张良是个女儿家,却从话里透了出来。
韩淮楚做了汉国大将军后,派利苍秘密潜往彭城,伺机搭救被困楚营的张良。临行前给了利苍一曲琴谱,便是张良先头听到的《虞美人》。韩淮楚对利苍道:“利兄去了彭城,或许见不到先生。但只要找人在彭城喧闹之处弹奏此曲,先生听见,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利兄。”
老头子范增对张良盯得死死。利苍来到彭城,果然见不到张良。于是利苍按韩淮楚所教办法盖了一家青楼,买下几个绝色姑娘,每日叫那几个姑娘在鸣玉楼内弹奏那曲《虞美人》。
这办法简直就是守株待兔。要是张良听不到这琴曲,岂不永远不知利苍便在这裏?
所幸天不负人,就在张良要随项羽征战田广的前一天,张良终于出现,终于听到了这首久违的《虞美人》。
余下的故事便是张良在小琳的闺房内用易容术换了一副面孔,同时也替小琳易了容。二人从暗门溜走,混出了鸣玉楼。
正是鸟出樊笼,天高任飞。待在车篷内的张良此刻的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她此时一颗芳心,早就飞到了万里之外的关中。
在那里,有对她推心置腹言听计从的汉王刘邦,有刚刚席卷三秦大地的汉军将士,都等着她这个主心骨归来与他们一道并肩作战。
更有她魂萦梦牵的情郎韩信。信郎做了汉国大将军,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只短短一个冬季就替汉王打下了关中这片沃土,用一连串辉煌的胜利证明了他的军事天才,彻底洗刷了他跨夫之名的耻辱。
“要是小妹突然出现在信郎面前,他该是如何的欣喜,如何的激动?”
张良想到此,娇俏的面容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听到利苍一声呼喊,张良笑盈盈走下车来。
此刻的张良,已换了一身着装。只见她身着湖绿色长裙,裙角曳地。姿容秀美,顾盼生辉。端的是秀外慧中,风致嫣然。
“利将军,你知道了我的女儿家身份,会怎么想?”张良笑问道。
利苍微微一笑:“子房先生是须眉男子还是巾帼奇女并不重要。利某只听大将军云,先生是个在乱世能开创江山,在治世能安鼎社稷的栋梁之才。汉王与我汉军数十万将士方还定三秦,正翘首期待着先生归来主持大局。”
乍听到情郎对自己的评语,张良目光投向西方那片天空,悠然神往。
利苍又道:“此一路上还在西楚境内。范增若是知道先生逃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沿途缉拿。为行事方便,不若先生恢复女儿家身份,与利某扮作一对夫妻,一同逃回关中。”
张良闻言一愣,俏眼扑闪,愕然道:“与你?扮作夫妻?”
在张良的芳心中,至始至终只有信郎一人。与别人扮作夫妻,虽然是假冒,她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利苍哈哈一笑:“利某知道,先生与大将军关系非浅,与吾扮成夫妻一时难以接受。先生放心,利某绝不会为难先生。”
连自己与信郎的关系利苍都看出来了!这利苍真是无所不知。
张良娇靥微微一红,说道:“将军既明白,扮作夫妻也是无妨。”她轻叹一口气,涩然道:“这身男儿衣装,我穿了几年,束缚我太久,有机会能恢复女儿本色,我也是十分向往。只是回到关中,我又要以男儿之身示人了。不知何时,能真正恢复我女儿之身?”
望着张良那苦涩的面容,利苍只是无语。
陡听马蹄阵阵,由远而近,其间夹杂着金铁交鸣。利苍忙道:“楚军追来了。先生,咱们快走!”
(第八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