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出口,心中就是后悔,“自己受太上老君梦中点化已斩断情丝,没来由牵出这段风流债来作甚?”
自从他离开黔中回到巴郡继而当上大将军以来,韩淮楚也曾想到过那赵青。
“人家是道门玉女,转世得道成仙,小生还去招惹她干什么?”韩淮楚这么对自己说道。
于是一年前那旖旎的往事就尘封在他记忆之中,不愿去想,甚至刻意回避去想。但今日这稻种之事又不得不勾起他的回忆。
偌大一个汉国要用多少稻种?查验放行都要经过重重关卡,如果没有南越官府的许可,谁敢去运送?能搞定这件事的除了那南越武王赵佗本人,就只有那南海公主赵青。
但汉国与南越国互为敌国,她一个公主为何要资助敌国呢。说到底还是要靠他这个韩大将军的面子。
他韩大将军又有什么面子可卖,无非就是与那已成道门玉女的南海公主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而今他已斩断情丝成了敌国三军元帅,再不可能成为那南越国的驸马。桥归桥,路归路,人家一个仙道之士还会顾念那份感情吗?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殿内众文武眼光齐刷刷地盯着韩淮楚,谁也没想到他会提及那南海公主。
据说那女魔头武功高不可测,从夜郎国千军万马手中轻而易举救走其兄长赵镇。后来赵镇殒命沙场,赵佗的几位儿子觊觎储君之位。那女魔头一夜之间破门而入连杀三位王子,这事连那南越武王都不敢管,最后那储君立了赵镇的儿子赵胡,那女魔头这才罢手,隐居修行在琼州岛一座大山之中。
这栎阳与那琼州岛相隔何止千里,就算那女魔头答应帮忙,一去一来要多少时日?更何况仙山飘渺,无人知道她在何处修炼。
阴险家萧何阴险地一笑:“韩信啊,听说你平定巴人之乱时被那女魔头擒去,几乎去了一个月。那女魔头武功高深莫测,不知你这小子是如何从她手中逃走的?”
这一说大家更觉得奇怪,“是啊,大将军武功虽高,可也不能同那视千军万马为无物的女魔头想比。落到那女魔头手中,弄死也就是死一只蚂蚁,还有逃出之理?”
韩淮楚面对众臣异样的目光,大为窘迫,不知说什么话好。
武城侯郦商哈哈一笑:“咱们大将军英俊潇洒,说不定施展个美男计,博得那女魔头欢心,一个心软就把他给放了。哎呀不对,既然博得那女魔头欢心,听说她貌如天仙,又是南越国公主,大将军何不就娶了她做那南越国的驸马,强似做个什么汉国的大将军。”
这也敢说!韩淮楚胀红脸老着脸喝道:“武城侯——!”他这一喝,众大臣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也没见过大将军会落到今日这般尴尬,今日能捉弄他一回真不容易。
美人军师张良心裏嘀咕,“信郎心中一定有难言的隐秘,说不定与那南越国的公主真有瓜葛,要不然为何会提及那女魔头?不管是真是假,能讨来稻种拯救万民就好。”于是替韩淮楚解围,发声问道:“大将军,不知何法能请动南海公主相助?”
这事儿韩淮楚也没十足的把握,但为了关中百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试上一试。于是道:“遣一快使去往那琼州岛,待本帅休书一封与南越国公主,或许她能看在韩某薄面出面相助。”
这话简直是不打自招。但众臣想到能讨来稻种救济万民,这一次都忍住不向韩淮楚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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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启南越公主赵青殿下,近来关中大灾,忍见易子而食,万念某拯救万民之心赐以稻种,感念之情不可尽书也。汉大将军韩信拜上。”
韩淮楚饱蘸浓墨,在一帧白绫上写下这么几行,盖上他汉国大将军大印。
信写好了,还要派个做事牢靠的使者。这一路山高水长保不定会遇到盗匪,这使者还要有点功夫。于是挑选那共德侯傅宽为信使,去那琼州岛。傅宽不知那“女魔头”在哪个山头修炼,韩淮楚又手绘地图给傅宽带上。
做完这些,众文武一起走出宫门,少不得文官坐轿武官骑马各自打道回府。韩淮楚牵过自己那匹战神宝驹正要上马,却见张良急步跟了来。她那两个轿夫却在远处。
“军师有何事?”韩淮楚笑问。
“子房有几句体己话要对大将军讲,请大将军送子房一程。”张良笑盈盈说道。
伊人相邀,韩淮楚是乐得奉陪。一跃上马,把大手向下一伸,道声:“请。”张良牵着他手踩上马蹬,“哧溜”一下溜到了他身后。韩淮楚一提马鬃,战神宝驹向前驰开。
已是深宵,街衢上四下无人。伊人将娇躯向韩淮楚虎背上一贴,两团软绵绵的玉兔蹭得韩淮楚心中蹦蹦乱跳。
“你这小冤家,到底招惹了人家南越国公主没有?从实交代。”张良连说带笑在韩淮楚身后问道。
“怎么可能呢。为兄要是招惹了她,现在已是南越国驸马,怎会在这裏呢。”韩淮楚一脸委屈地说道。
“南越国有五十万大军,你这纵横家高弟不是更加英雄有用武之地。”张良依然是不依不饶。
“可那南越武王赵佗不是真命天子,为兄怎能辅佐与他。”韩淮楚吐露真言。
“那南海公主貌比天仙,你后悔吗?”张良将一双皓腕在韩淮楚腰际一环,散发着幽香的发梢撩拨着韩淮楚的耳根。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韩淮楚故意嗟叹道。
“你这一句说得真好!也不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妙语佳句。信郎啊,那南海公主虽好,但你已事身汉王就不该心猿意马。南越地处南陲化外之邦,虽然一时势大,待汉王一统天下之后必难保全。你能不为美色所惑一心向汉,实为明智之抉择也。”张良语重心长地说道。
韩淮楚心中暗笑,“要是小生不知道那刘邦乃是真命天子,真的被美色所惑,还不知道那天下姓刘还是姓赵。”口中却道:“良妹说的是。为兄这不是正为汉王开疆拓土吗。”
张良幽幽一叹:“你这冤家,也不知此番伐魏灭赵有多少年才能成功。子房与汉王坐镇颍川又要经历多少恶战,也不知是生是死,恐怕今后再难见你也。”
韩淮楚闻言神色一黯。
他自己一拍屁股去开辟北面战场吞魏灭赵,却把正面战场交给刘邦与张良。想那刘邦彭城一战数十万大军干不过项羽的三万铁骑,他又能打什么仗?还不是要靠这位足智多谋的子房先生为他把风掌舵。一介弱女肩上挑起如此重担,又要经历多少惊涛恶浪,多少次出生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心爱的信郎不能在她身边给她强力支撑,身边连说私心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韩淮楚想到这裏,不由内心酸楚。叹一句当年张良说过的话:“乱世之中,哪容儿女情长?”
他忽然想到,这辅助刘邦打天下的还有那花花肠子的陈平。
汉初四杰共佐刘邦,方能开创出大汉四百年江山,绝不是只靠他与张良。
“对了,今日宫中议事怎未见到陈平?”韩淮楚问道。
张良淡淡地说道:“陈都尉已下狱中。”韩淮楚一惊:“这是为何?”
“据说是因为贪污受贿,按军法当斩。”张良答道。
韩淮楚心中暗骂:“陈平啊,你怎会惹出这种事来!幸亏小生回到关中,要不然被那官府一刀咔嚓,就咔嚓掉大汉的四百年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