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滚滚黄河把那巨鹿郡与济北郡隔开,大河上下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萧索。
岁末,天寒,本是回到家中坐在热炕上合家团聚的时刻,而今这裏却依然战火纷飞。
在那黄河以北,屯有大汉国雄兵六万。数十艘战舰在北岸一字排开,随时可以撕裂那黄河天险,杀到济北。
齐国历经战火扩军备战家底都已耗尽,搞不起战船,只有放弃那黄河天险,把对汉军的防备重点放在历下城。
那历下城即今日之济南,地处济水之南,位于泰沂山区北缘与华北平原北缘交界,气候温和四季分明。城内泉水充沛,古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层湖”之说。
也是那原都城城阳经楚军劫掠已是残破不堪,齐王田广将西楚侵略军赶走之后,改而建都临淄。这历下城就变成了齐都临淄东面的门户。
虽然那汉军只有六万人数还不及齐军的一半,但汉军在那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汉国大将军韩信率领下数度以寡击众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谁敢掉以轻心?在隆冬季节,那历下城内城外依然是大军云集戒备森严,主帅田解唯恐那韩信再搞一次偷袭,自家重蹈那代相国夏说的覆彻。
以十五万防你六万,来个老鼠不出洞依城而守,任你韩信狡计百出,这次该当防得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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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田解时刻提防着汉军偷袭,在巨鹿境内广布眼线。而汉国大将军韩淮楚也无时无刻不想打响这灭齐一战。
与那井陉一战一样,史书上写韩信灭齐一战不惜笔墨是大书特书,以至于韩淮楚尚能记得。只说那郦食其说降齐王田广,齐军毫不戒备,被汉军杀得大败。田广逃至胶东高密,向西楚求救。项羽派来大将龙且引军二十万救齐,被汉军堵住潍水,趁楚军渡河决坝放水。那潍水一浪,歼灭楚军二十万,齐国遂亡。
精彩!绝对精彩!四十余万齐楚大军就这样风卷残云烟消云散,只可惜那战争的细节没有描述,韩淮楚想起那史书上的记载就如云里雾里一般。
假设那郦食其说降田广条件成立,自己为什么要攻打已经投降的齐国?是嫌树敌不多吗?
史书上记载韩信是受了蒯通的蛊惑,嫉妒那郦食其凭一张利嘴就搞定齐国,功劳比他南征北战的大将军还大,而生贪功之心。
真是扯谈!自己是巴不得早日结束这残酷到“家无余丁”的楚汉之争让天下太平好抽身而去,会贪功妒贤嫉能?那太史公不知如何揣度到自己的心理,竟用他那生花妙笔杜撰出这一段来。
假设齐军真的毫无戒备,可二十余万齐军不会人间蒸发还在齐境,齐军的战斗力非同那乌合之众的赵军,连强大的楚军都摆不平,哪里这么轻易被六万汉军击败?以韩淮楚的估计,自己麾下六万军马至多隻能敌过齐军十万。
还有那决坝放水一浪歼灭楚军二十万,也是疑窦重重。
韩淮楚早已派人去那潍水实地考察。潍水在山东省东部,源出五莲县西南箕屋山,北流经诸城、高密等县,至昌邑县入莱州湾。在高密附近地处平坦的胶东平原,几十公里内为石质河床,河面宽约200米,河床深约3米。
按照史书上记载推论,汉军当是涉水过河引诱楚军追杀,楚军也是涉水跨过那潍水方被突然一浪隔开。这么说来,当时应在枯水季节也就是冬春时分。而水深至多也只及普通人的腰际,才能不用渡船过河。可这么一推敲,问题就出来了。
蓄水的地点必离战场有相当的距离才能不为楚军发觉,这距离总要几十公里吧。若水蓄得不高,那浪经过几十公里的奔流早就衰减无几。试想一下,在枯水季节要蓄起相当高的水要耗费多少时日?等到水能蓄到流到高密淹过人头顶,恐怕也得十天半个月吧?现在哪场仗斥候不是满天飞,敌我双方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被侦查,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还能保密个十天以上?打死韩淮楚也不敢相信。
那水淹楚军总不是太史公拍脑壳凭空拍出来的吧?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在上游突然天降大雨山洪暴发,而在战场附近却风和日丽没有一点涨水的迹象,一夜之间上游水位暴涨全部被汉军拦在大坝之后。这些假设,只能靠天公作美。
可老天真的会作美吗?这可是关系到整个楚汉争霸胜负的一场关键战役呢。
那大坝的决口也可以采用火药爆破,问题是爆破的时机要掐得极准。早爆破,一浪淹的不是楚军而是汉军自己。晚爆破,那二十万楚军都过了河,一看身后大浪滚滚退路已断,那还不效巨鹿之战来个拼死一战?必须精确到汉军刚刚佯败回来,楚军刚刚半数渡河才能收到效果。
可长距离的联络如何解决?无线电?不可能有。放烟火?距离太远看不到。放信鸽?速度还是太慢。
烽火狼烟,那烽火台看见敌军来袭用来发放警报的办法可以拿来一用。
※※※
巨鹿城,汉国大将军行辕,大雪天突然来了一位江湖剑客,前来投军,自称是受了大将军府上管家“韩德”的推荐,名叫栾说。
栾说之名韩淮楚也曾听过,知道是传授那韩信武功的教头。
“本帅麾下正缺勇猛善战之士,壮士前来,本帅求之不得。不知吾家中安好?”韩淮楚见了那栾说问道。
那栾说显得极为恭谨,回答道:“大管家叫小人来带个信,说家中一切安好,请老爷放心。”
韩淮楚又问:“壮士本教授韩德武功,为何不继续教下去?”
栾说答道:“小人本心想投身行伍建功立业,大管家盛情难却只好留在贵府教他几路枪棒剑术。那大管家天职聪颖学武功进境神速,而今小人已不是他的对手,再无所可教,这便来到大将军麾下,求个进身的机会。”
韩淮楚目光雪亮,看那栾说武功已登一流境界。而那韩信能在一年的工夫内青出于蓝胜过这江湖一流高手,颇令他感到吃惊。
“那韩信熟读兵法,如今武功又已突飞猛进,就算做个统兵的大将甚至指挥一方的元戎也是担当得了。只可惜那小子日后必反,倒糟蹋了他一身本领。”韩淮楚心中暗叹。
于是韩淮楚说道:“虽有大管家引荐,壮士初来未建尺寸之功,也不好任命要职。先委屈做个裨将,待日后立下战功再酌情提升如何?”
栾说的胃口也不大,欣然答道:“谢大将军。”
那送给韩信的婢女小桃怀上了韩信的种,想必如今已是瓜熟蒂落。韩淮楚又问:“大管家也不知生下孩儿是男是女,这一年怎不带个口信来?”
若是那韩信日后造反成功登上九五至尊,这孩子可就是皇位的继承人。
栾说望了屋内一干衞士,皱了皱眉,欲言又止。韩淮楚看在眼中,便屏退众人,只留下栾说一人。问道:“将军莫非有难言之语?”
栾说这才启齿,答道:“大管家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刚生下一子还未满月,就暗地里将小桃母子送到远方去了。还叮嘱府中上下守口如瓶,千万不要对外声张。大将军不是外人,这事也无须对大将军隐瞒。”
世上还有这样当爹的么?刚出生的儿子,捧在手心都会担心化了,竟会送到远方?
这原因栾说猜不到,韩淮楚是不用猜都能想到。
居心叵测!真是处心积虑!那韩信担忧日后造反失败牵连妻儿,竟早早就给娘两个安排了后路,只求留下他的根在世上,那造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