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笑话吧?”韩淮楚诧异地说道。
“小弟哪有心思与老兄说笑,而是心裏的话。”韩信很正经地说道:“若素曾向我提起,你在走前曾邀若素与你一起去浪迹江湖,被她拒绝。现在跟着我这个反贼,她成日担惊受怕,没有过一天安心日子。她十分后悔当初没有答应你。只需老兄点一个头,小弟这就立下休书,从此若素与我毫无瓜葛。”
韩淮楚断然道:“侯爷既为家人性命担忧,就该循规蹈矩安安分分。你若不思反念,那夷族之祸如何能降到你头上?你夫人曾欲下毒害我,如此蛇蝎心肠,我与她早已恩断义绝,如何能带着她走?”
听韩淮楚说得决然,韩信叹了口气,说道:“就知道你会拒绝。若素本性纯良,下毒之事,是小弟逼着她做的。要怪只怪当时老兄要解散军马,小弟只得出这一步狠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那东郭坤撞见,坏了我的大计。”
“你的奸计可真是不少。”韩淮楚语中带讥道:“云梦泽买下一大片地,炸死当今天子与三位诸侯,天下大乱,你就可乱中得利,实现你的宏图大志。”
韩信望了望韩淮楚,有点得意道:“原来老兄你也知道了,看来是留侯对你说的。你说我这计策多么绝妙,若是成功,天下便姓韩不姓那刘了。只可惜被那张良识破,竟先一步将那地买走。千年之后,无人知我韩信当日之智,只当我韩信是个傻B,明知道刘邦狩猎云梦是个圈套还要往裏面跳。那张良真是坏事。小弟就不知道凭你们的交情,他为何要败我大计?”
“是很绝妙,的确高明!”韩淮楚挖苦一声:“若不是你从史书上早看到伪游云梦那一段,如何能在一年前就在云梦泽布局?若不是因为与我的交情,留侯早已将你的阴谋报与朝廷。你现在还能做着这淮阴侯享受朝廷俸禄,究竟是拜谁所赐?”
韩淮楚说到这裏,眉毛一扬,厉喝一声:“我那锺离师兄,究竟是自杀还是被你逼死?”
“一个朝廷钦犯,老兄何必那么激动。”韩信打个哈哈,笑道:“锺离昧是个明白人,在那个时候,不用小弟逼迫,他也知道性命难保。自杀而死与小弟逼死有何分别?”
韩淮楚噙着泪悲切道:“可怜我那锺离师兄,将你当成是我,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只希望能苟活于世。哪知你会将他的头颅拿去向刘邦请罪来保自己一命!”
韩信冷笑道:“这件事小弟做得是不仗义。但是锺离昧藏匿在我这儿已被朝廷知道,若将我换成是你,又该怎么办?”
韩淮楚叹了口气,问道:“我锺离师兄,临终前说过什么话?”
韩信笑嘻嘻道:“他说什么刘邦不敢来发兵征讨,只不过因他们这帮楚国亡将在此。若是他今日死,我韩信就会明日死。这道理我如何不懂还用他教?却不知当时我是将计就计,欲借云梦泽一行置刘邦于死地也。”
韩淮楚疑惑地望着韩信那连说带笑的样子,心想这厮阴谋败露被贬到长安,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家伙明知道有锺室之祸,岂会坐以待毙。莫非这厮又想出了什么阴谋,故而这么沉得住气?”韩淮楚心中念头一闪。
韩信不出阴谋而已,一出都是最狠毒的招,下毒,埋炸药,招招致命。幸而这些阴谋败落,只要一次得逞,历史就得重写。
“他一定还想着造反,如果不是,为何要我将他夫人带走。”韩淮楚心中已有几分肯定。
联想到盛万说韩信缺钱,韩淮楚试探着问道:“你那朝廷的俸禄花在哪里,为何要卖我的宝马?”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一年五千石,这宅子里一屋子人要我养,来了朋友需要应酬,哪里够花。卖你那匹马,也是因手头窘迫。老兄放心好了,那匹战神宝驹本是你所有,不会要你的钱。”韩信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当大将军时俸禄都攥在你手,那年关中米贵你还大赚了一把。那些钱就算你吃上十年也够了,怎会窘迫?”韩淮楚问道。
韩信两眼一瞪,壮声道:“那些钱早就花掉了。你也知道我当楚王多募了几万士兵,这些人的粮饷是不能从国库里出的,只有小弟私自拿钱出来。你算算一年下来要花多少钱?”
“就算那钱全被你花掉了。可是养一屋奴仆并不需要多少钱。我听说你这淮阴侯府门可罗燕,朝中大臣避而远之,应酬的花费极少,怎会收拾一下庭院都拿不出钱来。”韩淮楚又道。
韩信哈哈一笑:“老兄莫非是朝廷派来,要查我韩信的钱用在了哪里?”
他这一说韩淮楚再也不好多问,只好默不作声。
只听韩信高呼一声:“盛万,进来领这壮士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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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盛万领着韩淮楚去马厩牵马,开始唠叨起来:“你这个人真不知怎地对了侯爷的脾气,居然不要你的马钱。你真是走大运了,那匹马比起西楚霸王的乌骓马还有过之,曾随侯爷东征西讨立下无数战功。一开始,侯爷出的价钱是两百金呢。”
“盛爷是一直跟着侯爷啊。”韩淮楚故意套话。
“是啊。侯爷还没做大将军时,俺与侯爷就认识了。那是什么交情!可以说这天下就没人比俺老盛与侯爷交情更深。”盛万骄傲地说道。
“侯爷还没做大将军,那是贫贱之交啊。那个时候,盛爷是如何与侯爷认识的?”韩淮楚问道。
盛万笑呵呵道:“俺那个时候是黄河帮一名水贼。侯爷从河上经过,看见我正在河上打劫,出面制止。就这么不打不相识,侯爷成了咱们黄河帮的朋友,在咱帮里住过好几个月。”
当时与这盛万相识的一幕浮现在韩淮楚脑海,韩淮楚眼中顿时一黯。
当时乘那船的还有那旷世佳人,而今那旷世佳人已变成香魂一缕,埋葬在那白云洞前。黄土一抔,夜雨凄风,枯骨磷火,好生悲凉。
韩淮楚忍住心中的哀思,继续套话道:“所以侯爷做了大将军,你特地来投奔他。”
“是啊,咱黄河帮弟兄一百来众,在帮主骆甲率领下,举帮上下不远万里从关东走到关中,投奔到侯爷麾下。侯爷能立下如此丰功伟绩,数我黄河帮弟兄立功最大。”盛万自豪地说道。
木罂渡河骆甲死难,潍水破敌袁千捐躯。韩淮楚立下的功劳,那一战少得了黄河帮那帮铁血儿郎的身影?
原来将盛万安置在即墨城外为他买田买宅,只指望他能有个好归宿,哪里知道他又来到这淮阴侯府,卷入到未来的血光之灾之中,就是因为他与自己这份“贫贱之交”。韩淮楚脸上现出一丝难受的表情。
“后来听说侯爷将兵马解散,你们那些弟兄都怎么样了。”韩淮楚装作很关心地问道。
盛万听了这话,突然就警惕起来,将眼向韩淮楚一瞪:“该怎样就怎样。你一个买马者,问这些做甚?”
韩淮楚堆笑道:“我是说他们是否都像盛爷这样,跟着侯爷做这府里的家兵家将?”
盛万胡子一翘,有点发怒道:“牵走你的马,不该问的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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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盛万讳莫如深,没有告诉韩淮楚他为何又回到韩信身边,也没告诉韩淮楚黄河帮其他弟兄的状况。韩淮楚从淮阴侯府出来,一路担忧。
夷族之祸该那韩信是自作自受,但血光之灾绝对不容降到黄河帮那帮弟兄头上,还有他们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