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淮楚要乌家全力来支持代王刘恒,这事滕翼有点犯难。
马匹的买卖,是两厢情愿。当初韩淮楚打造齐军骑兵,与乌家是易货交易,用盐巴换战马。
可是代国穷困之地,拿不出钱来。而滕翼并不是乌家的当家人,当家人是他的弟妹,那乌大娘子乌婷芳。总不能白白把本可奇货可居的战马送给他的外孙吧。
“叶落尚知归根。乌家本中国人氏,如何能长居塞外苦寒之地?何不举家迁往太原,黄河之滨水草鲜美,晚辈向代太后请求赐一块马场,不一样可以蓄养马匹么?请大侠回去对乌大娘子说,看在追儿的份上,请仔细斟酌。”韩淮楚说道。
若是乌家人都迁往代国成了代国的臣民,代军所需要的战马那就不是价钱的问题,乌家的马匹就成了代国的经济支柱。
滕翼闻言一拍脑,兴奋地说道:“对啊,你这建议俺怎想不到。追儿也是俺弟妹的女儿,恒儿也是俺弟妹的外孙。滕某这就回去,与弟妹相商。”
“代军中急需人才,滕大侠的身手做个将军应该绰绰有余。你不想披挂上马,为你外孙驰骋沙场吗?”韩淮楚笑道。
“俺也想每日在殿上看见俺那外孙,就怕那代太后嫌老将年迈。”滕翼捋着胡须,大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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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代国与匈奴接壤的长城,这一日突然涌来无数健硕的良马。
守衞长城的代军还以为是匈奴人来袭,就要点起烽火传报警讯。可是有人细看却又不像。
骑在那马背上的,男女老幼只有数百人。其余的马都是跟着这批人而来。哪有几百人就敢南下中原劫掠的。
于是那守将派人下关询问。来者答道:“吾等本中国人氏,因避秦时之乱逃到漠北。闻战乱已平天下统一四海归心,故而欲叶落归根,故来投奔代王,愿世世代代为代国子民。匈奴军马已经追来,请速速开关,否则吾等皆将死在关外也。”
乌家举家迁往中原,对匈奴来说那是叛国。遥遥只见远方有烟尘扬起,果似有匈奴兵追来。
几百人口算不得什么,可是这批人带来了成千上万的马匹,那可是整个大汉国急需的宝贝。守将大喜,当即开关放入。于是一边安顿老幼,一边向代国小朝廷报喜。
薄太后听到这消息,喜不自胜。
就在这时,代王的舅舅薄昭突然出现,向薄太后请求在太原以西的黄河边上赐草场万顷给乌家人,作为他们养马之地。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薄太后当即允许,于是传召那乌家的几位首脑,当庭嘉奖。
乌家已经富可敌国,还怎么嘉奖?薄太后就准备封几个官职给乌家人。
“这县令忒也没事做。老夫力能挽弓,上马能够杀敌。愿以有生之年投身行伍,为朝廷保家衞土。”在殿上滕翼很豪迈地说道。
“壮士也。不知武功如何?”薄太后在犹豫要封滕翼多大的武官合适。
滕翼将腰杆一挺,说道:“只恐这朝中无人也。请太后考较。”
一听这话,朝中几位武将都来了气,憋着劲准备出手教训这个狂妄的老匹夫,就等着薄太后开口。
薄太后一颔首,说道:“本宫当亲为壮士击鼓助威。众位爱卿,请移驾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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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翼使用的是一柄大刀,长一丈六尺提在手中举重若轻。
校场内观者如堵。薄太后纤手提着棒槌,击鼓为滕翼助威。
那滕翼的大刀舞得是呼呼生风,大开大阖,招法精奇为朝中武将仅见。
一通鼓不到,滕翼立迫一将下马;又一通鼓,滕翼使臂挟一将过马生擒。再一通鼓,滕翼一刀削去一将头盔顶上红缨,吓得那将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拱手认输。
“还有来挑战者乎?”滕翼举着那长刀,眼光睥睨扫向一个个面色如土的代国武将。问了几声,无人应答。
“此是绝世英雄,我代国得一虎将也!”薄太后笑容满面放下棒槌,对刘恒道:“恒儿,这壮士的武功,当作我代国大将军。”
诸侯国的大将军就是三军总司令。
刘恒年幼,万事都由薄太后做主,问他一声只是借他的口。刘恒当然是照办。
于是复上大殿,招来滕翼,当庭拜滕翼为大将军,赐大将军剑印。
自滕翼做上代国大将军之后,收乌家战马万匹,代国军力大壮。当年有匈奴袭狄道,攻阿阳,被滕翼引骑兵及时杀到,斩敌万首。次年匈奴复袭狄道,掳去代民二千余人。就在归路上滕翼堵住匈奴人去路,全歼来犯胡虏,代民悉数得救。自此之后,代国安靖,匈奴再不敢南下。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
一切都按照韩淮楚设想,乌家迁来代国,滕翼做上了代国的大将军。
而韩淮楚自己却还是一介白丁。
汉朝的年代是外戚当家的年代。凭着韩淮楚舅爷的身份,在代国小朝堂混个大官做是很自然的事。
出乎薄太后意料的是,韩淮楚来到晋阳后,并未开口求一官半职。
薄太后本就忌惮着他。他不来求,正合心意。再说朝中武有滕翼文有刘敬,也不必倚重与他。但是韩淮楚也不能住在宫里。薄太后便在那晋阳郊外,赐他千顷良田,做个富庶的寓公。每日在野外狩猎,天空放鹰,倒也自在逍遥。
能做那刘恒的保护神,守望着他做上天子足矣。韩淮楚对自己的境遇十分满足。
薄太后防着韩淮楚防得紧,倒是那刘恒对韩淮楚十分依恋,时不时摆驾出城,到韩淮楚庄上来看他这个舅舅,听他讲些从未听说过的故事,一同去王室狩猎场打猎。
这一日,韩淮楚与刘恒行猎归来,肩上背着一只野兔,坐骑后面坐着那刘恒,用小手将韩淮楚的腰箍得紧紧。一群衞士紧随其后。
那马驰骋迅速,在道上眨眼即过。突然间韩淮楚向身后一望。
“舅舅,你看什么?”刘恒循着韩淮楚的目光扭头望去。
树下一个布衣衩裙,脸上涂着泥污的妇人手中提着一篮,貌似那寻常村妇,眼睛正直勾勾地向着刚过去的马上之人背影望去。
“没什么。坐好,当心跌了下来。”韩淮楚随口应刘恒一声,心中却如针扎一般。
随乌家一同南迁的项追,住到了乌家的草场。
追儿绝不是来看自己。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毁去她一生命运的淫贼。对自己她是恨之入骨。
韩淮楚也就忍住那思念之情,不去骚扰。哪怕那乌家草场与自己的庄园并不遥远。
亲生的儿子做上了大王,她这个母亲却不能相认。追儿乔装打扮,望眼欲穿的只是那个身后的刘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