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2 / 2)

那时候我们多好啊,无忧无虑,都没有想过,对方会成为自己生命里最大的劫数。

我擦了擦眼泪,说,“没什么对不起,你答应我的三个条件,我们就两清了。”

苏悦生没有说话,我又刺了他一句:“怎么,你嫌贵啊?”

他说:“我都答应。”

他声音里满满都是痛苦,我只装作听不出来。

医药费很快打进我妈在医院的住院账户,而我也很快挑中了地中海做目的地。机票行程什么的都是苏悦生订好的,我们一块儿出去十天。

在飞机上我对他说:“在国外没有人认识我们,你能对我好一点儿吗?”

他没有说话。

迎接我们的司机以为我们是度蜜月的新婚夫妇,所以给我们准备了鲜花,我拿着花束高兴极了,苏悦生订了总统套房,双主卧两次卧,光睡房就是四间。他这么订房大约也就是考虑到我最近的古怪脾气,怕订两间房我不高兴当场发作。我倒没说什么,酒店却也以为我们是新婚夫妇,还特意送了香槟巧克力。

我很高兴叫苏悦生打开香槟,他说:“喝酒不好。”

“你怕酒后乱性啊哥哥?”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哥哥”,他就像被捅了一刀似的,而我觉得心裏痛快极了。

我一边喝香槟一边吃羊排,整个地中海的灯火俯瞰在窗下,外面的景色美极了,羊排也特别鲜嫩可口。

苏悦生没吃多少,我看他盘子里还有大半,说:“吃不完给我,不要浪费。”

以前我们也经常这样,又一次我煎牛排煎多了,吃不完自己那份。他把我面前的盘子端过去,说吃不完给我,不要浪费。

那时候甜甜蜜蜜,现在全都成了心上的刺,按一按就痛,不按,还是痛。

他说:“我替你再叫一份。”

我没说什么,他替我又叫第二份,其实我吃不下去了,不过当着他的面,我还是高高兴兴把那一整盘羊排吃掉。

半夜的时候我胃里难受得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吐。本来每间卧室都有独立的洗手间,两重门关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悦生在隔壁睡房里还是听到了,他走出来给我倒水,还试图拍我的背,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说:“别碰我。”

浴室晕黄的灯光里,他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我其实心裏很难过,只好拼命伤害他。

早餐我一丁点儿也吃不下,躺在床上发愣。酒店服务生送来的早餐,也许是苏悦生吩咐特意做的中式,有漂亮的白粥和热腾腾的包子,但我吃不下。

十天已经少掉一天,生命的倒计时,分分秒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下午我有了一些精神,苏悦生问我要不要去附近走走,我说随便。

他带着我去逛市集。本地有历史悠久的传统市集,一个接一个的店面摊位,卖各种各样的香料、手工艺品、布料、衣物、传统饰品。

这样热闹的地方,其实心裏是一片冰凉的。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来挤去,从前苏悦生一定会牵住我的手,怕我走丢,但现在不会了,他只是会站在不远的地方,回头等我。

我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就这样走散在茫茫人海,从此再不相见,他一定也不会找我了吧,不,还是会找的,他知道我语言不通,身上也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