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 2)

两道身影如同流星尾翼,几乎同时掠向那枚小小的戒指。

安清夜的身法更快一些。他伸出手,几乎要触到戒指的时候,那枚戒指却忽然轻轻一折,往一侧滑开了。

樱虞早有准备,轻巧地一翻身,便将戒指接在了手中。

掌心甫一接触到那枚银戒,樱虞便站定了身子,轻轻感慨道:“摄魂之戒为你们严宗所获,已经整整一百年了。今天,终于重回密宗。”她衝着刚刚清醒过来的弥川轻轻一笑,“多谢你了,小姑娘。他若不是因为你心神大乱,我又岂能这么轻松地拿回戒指?”

安清夜身子还在半空,却凭空一转,劈手便是极猛烈的手刀。

樱虞后退数步,勉力接了下来,却已无心恋战。她双手结成半圆,口中低低念诵,银戒中便倾倒下一道银色流光。

那道银光渐渐化成薄薄的一道人形,在月光下由淡及浓,直到那人呻|吟一声:“好痛……”

是明予。

半空中传来樱虞最后的话语:“这魍魉我要也无用,就当是回礼,把这个傻小子还给你吧。”

弥川惊喜交加,跑到明予身边蹲下:“明予,你没事吧?”

明予就像是那只刚刚幻化出双腿的小美人鱼一样,满脸的痛楚,表情扭曲,躺在地上,不由自主地痉挛颤抖,隔了许久才缓过来,看清是弥川,就一把抱住她,低声:“我又能见到你了!那里好黑……痛……”

语气中满是后怕与庆幸,一听便知是真的吃了苦头的,弥川替他擦擦额角的冷汗,低声安慰道:“没事了。”

“你在戒身中,可曾想起过自己是如何幻化成佛光,引诱游客失足坠落悬崖的事吗?那些坠下悬崖的无辜路人,跌下之时,也是这般粉身碎骨之痛。”安清夜失了戒指,此刻追之不及,目光冷如严霜,指风如刀,已经逼近明予的喉间,“你串通樱虞,将我引入这局中,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什么?”弥川怔怔地放开了明予,“明予,你究竟做了什么?”

明予一脸局促,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说:“是有一位大姐姐来找我,她说,只要我能幻化成佛光,她就能帮我实现愿望。”

“你——”弥川倏然站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明白了,这真的是樱虞早就算计好的。

如果明予不曾有意接近,自己绝不会开口去求安清夜,安清夜又怎么会拿出那枚戒指呢?他之前说,“你真以为他是一只懵懂无辜的小妖?”原来也是为此。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予吓得声音都变成了哭腔,“我只骗了一个人,就是今天下午挂在松树上的那位大叔,别的不是我干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弥川冷了眉眼。

“下午的时候,我以为你们不肯帮我,她恰好找来,说是只要我肯帮忙,她就帮我化成人形。”

“于是你就化成了佛光,引诱游人坠下悬崖?”

“真的就这么一次。”明予哭丧着脸说,“那位大叔刚摔下去,我就觉得不对,还化成了清风,把他托到了松树上……”

弥川的大脑中却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急切地转身回望,却早已不见了安清夜的身影。她有些麻木地后退数步,声音低涩:“那个大姐姐……还和你说了什么?”

“她还问我为什么要当人,难道不怕痛吗?我就说我不怕,痛又不是死。我不是女孩子,将来生孩子也不会散魂。”

“什么散魂?”弥川问出口的时候,声音近乎颤抖。

“魍魉化作女子,如果生下孩子,精魂就会化开。孩子一出生,母亲就死啦。”明予解释道,“所以那些魍魉化作的母亲,下决心生孩子的时候,真的很伟大。喏,就像安清夜的妈妈一样。”

“这么说……不是孩子杀了母亲?”

明予一脸不解:“孩子怎么会杀母亲呢?那是母亲心甘情愿的啊……”

舍身崖上静悄悄的,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弥川却回忆起自己刚才在愤怒间指责他的一切……她说他是妖魔鬼怪,她指责他滥杀无辜,她轻易揭开他心底最痛的伤疤,甚至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就认定他弑母——难道这些,就是他们出生入死所积累起的、本该生死不渝的信任吗?!

这样的错误,她又该拿什么来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