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让我们不得不在很多时候都戴着一副面具,这副面具从我们懂得世事开始就一直伴随着我们终老,甚至于有很多人都会忘记了自己原来并不是现在的样子,为什么自己的面目如此可憎?面具戴的久了,太久了,以至于我们都忘记自己原本的长相。
如今,站在纳兰红豆的房外,叶无道努力地卸去自己的面具用自己最温暖的面庞面对这个让人心颤的柔弱女孩。
轻轻打开房门的他努力不发出一丝声音,房间中一片黑暗,但原本应该躺着人的床上却是空无一人,而此时,窗边响起了纳兰红豆难得调皮的声音。
“在找我吗?”
看着纳兰红豆那张宜喜宜嗔的笑脸,她脸蛋上明显有着困倦的神情,叶无道关上房门之后走到窗边摸了摸这个探进来的小妮子的脑袋,暖声道:“我说了会很晚回来你就先睡,为什么还要等着我。”
无论如何,一个男人回到家有一个女人守在家里等候怎么看都是一件让人温暖的事情。
“妈妈说过呢,一个懂得在家里等候男人的女人才是合格的女人。”纳兰红豆的笑容很单纯,只是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坐在窗外屋檐上,挪了挪身体示意叶无道也钻出来。
叶无道顺她的意思从窗户爬到了外面的屋檐上,坐在纳兰红豆的身边。
“今天的月亮好圆哦!”纳兰红豆素白色的睡衣让她原本就清纯秀丽的脸蛋更加脱俗,轻轻歪过脑袋靠在叶无道的肩膀上,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她笑容恬静,斜斜地望着那轮格外温柔的圆月。
“月圆人不圆向来就是中国绵延数千年的哀怨,如此看来,月圆人团圆能够作为人生十大美事之一也算是情有可原,现在我们算是圆满吗?”叶无道伸出手揽住纳兰红豆的肩膀,这个女孩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怀抱,叶无道知道。
“算是。”叶无道点点头,微笑道。
“可是还缺了爸爸呢,否则就完美了吧。”纳兰红豆轻轻叹了一口气,平常很少叹息的她同样少有地主动提到了爸爸这个快要一年多没有喊出口的称呼,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怕触及妈妈那已经不再刚硬的柔软内心。
“小的时候吧,我喜欢的不是同学身上漂亮的公主洋裙,也不是同学手上漂亮新奇的玩具,最喜欢的是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能够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疯疯癫癫地回家,然后长大了一点,等到我们回家以后就能够看到妈妈端着最后一盘菜让我和爸爸去洗手然后就能够开饭了,虽然那个时候的饭菜从来算不上丰盛,但却比任何山珍海味来的让我感动。再长大了一点,爸爸和妈妈忽然有一天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了,渐渐地接我放学的人不再是我的爸爸而是保镖还有司机,回到家里我依旧能够吃到味道很不错的饭菜,但饭桌上却拥有都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个问我今天的饭菜可口不可口的佣人。一直到大学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彻底分道扬镳,我学会了开车,我学会了自己开着车出去兜风,学会了自己再也不能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看到他日渐苍老的脸庞上依旧还是爱我关心我的温暖洋溢,但我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温馨,妈妈温暖的脸庞布满强势和风霜,直到最后他们两人很和气地带着各自的新欢协议离婚。”纳兰红豆眼眶微微泛红,在强悍的命运面前任何人都要选择去低头,小时候的纳兰红豆看不见命运的强大,但她的父母却已经开始低头,等到父母低下的头再也不足以为她支撑起那片依旧纯净和安详的天空时,如今懂得如何面对命运的纳兰红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暖会离她而去,为什么昔日慈祥的笑容如今在回忆中渐渐泛黄。
她曾经怪过父亲,以至于从来不给纳兰殊清好脸色看,她也曾经埋怨过母亲,以至于在半年之内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一面。
但如今,她不怪任何人也不埋怨任何人。
“子欲养而亲不待,其中苦楚又怎么是现在所谓的八零后九零后能够明白的?当我们将父母的爱挥霍成习惯的时候这才是最大的悲哀,那两位理所当然应该给我们钱给我们伺候衣食住行的老人渐渐老去的时候,我们又能够拿出些什么东西来回报?因此说做父母的上辈子大致都欠自己的孩子债,而这一轮回,是来讨债来了。”叶无道并没有刻意地避讳纳兰殊清的去世也没有点明,只是用一种他自己的方式娓娓道来。
“琅琊,我好冷,抱紧我好吗?”纳兰红豆强忍着自己的哽咽,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中倾泻出来,带着哭腔的她躲在叶无道怀抱中不敢抬头。
叶无道顺从地抱紧了这个柔弱得让人心疼的女孩,如同精灵一般的她拥有常人羡慕的家世但此时她一定格外羡慕一个完整的家庭。
忽然想到了自己家里的老头,还有自己老妈,还有远在成都的外公,还有在美国的爷爷,叶无道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从一出生开始就比别人幸运的太多,太多。
“我好想爸爸!”纳兰红豆哽咽的声音从叶无道的怀里传来,柔弱的身体不断地轻颤的她虽然强行抑制但还是在哽咽。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其实在机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出事了,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出现的,就算不和我一起走也会送我离开的,因为他一直都是那个很爱很爱我的爸爸,即便是我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但他还是那样对我好,因为我是他女儿。我好后悔,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以前要那样对他,琅琊,你说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最大的悲哀,我现在就已经尝到了这种悲哀的滋味,好痛,真的好痛!时间可以不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那样对待他,即便结局没有办法改变,但至少他能过得不那么苦!”纳兰红豆哽咽的声音渐渐扩大,最后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整个身体不断地抽泣哽咽的她格外可怜。
叶无道默然,紧紧地抱着纳兰红豆身体的他仰起头,看着悬挂半空凄凉的圆月,一阵夜风吹来让两人身上感觉到一阵凉意,随风而来不远处树林中的沙沙声让这种凄凄的悲凉被衬托得越发沉重,就如同兑了酒般醇弥。
空气中仿佛缠绕着一股子凄迷,远远的幽深处不断地有悲凉的气息弥漫开来,纳兰红豆强忍着哭声但眼泪却还是打湿了叶无道胸前的一片衣襟。
“时间不会对任何人妥协的机会也永远都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活着的人还活着,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没有办法去奢求什么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我们能够把握住的时候依旧还活着的人,还有我们自己。后悔并不可耻,更加不是罪孽,无论如何,一个懂得忏悔的人怎么看都要比死不回头的人来的更加可爱。红豆,其实无所谓回报不回报,当父母将我们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极少有图我们回报的,当我们吸食着父母给于我们的爱渐渐长大而他们渐渐苍老干瘦然后看着我们用他们曾经投注在我们身上的爱来浇灌自己的孩子,这便是人生最大的意义所在。任何一个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问心无愧但他却永远做不到不愧对任何人,因为对于父母从一开始我们就欠下了注定还不轻的债。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不是义务更加不是债务,现在你能哭得这样伤心,岳父在九泉之下,也该含笑了。”叶无道轻吻着纳兰红豆的头发,从来都带着城府和阴谋的语气竟然微微发颤,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想的何尝不是家里的妈妈,还有那个无良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