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大雨倾盆,血雾在弥漫,空气在缓缓地流动,空间之中,一种令人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和紧张感压迫得人们的神经就如同一直被死死拴在绳子上的蚂蚱一样没有丝毫动弹的余地。
即便是帝铉铩这样的男人,尚且感受到一阵切身的惊心动魄,更何况其他人?
数百人的围攻如今仅仅剩下了不到百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在万人瞩目的中央,那个身负万人仰仗的男人单膝着地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身血红大红袍。
几乎全场所有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从这个半跪在地上男人身上弥散开来的悲伤和愤怒,静若寒颤,全场竟然除去暴雨落地的沙沙声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声音。
没有人想到跑,甚至于人们的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击杀掉眼前心神已经不如之前平静的影子。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刀口添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杀人和被人杀前者是他们的职业而后者则是他们进入这个行当开始就已经有的觉悟,只是即便再坦然,当面对死亡的时候依旧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从容的。
然而此时,向来习惯于跟死神打交道做买卖的他们却清晰地嗅到了死神临身之前的味道,说不上来恐惧,说不上来害怕,只是一种,一种让人无法抑制的心慌几乎淹没所有人的神经,而这一切,来自于那个男人,那个将自己的背影背对所有人的男人。
叶无道低下头,看着面容苍白双眼紧闭的龙玥,她的身体还在一阵阵轻微地痉挛,叶无道知道,那是人体某个部位受到重创之后周围神经所自然的反应。
这种痉挛,每一次抽搐仿佛都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入叶无道的心口,心在滴血?这种词汇早就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叶无道的心痛。
低头望着这张苍白的俏脸,因为雨水的缘故苍白之上更有一份楚楚的柔弱,叶无道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龙玥时,那时候她甚至于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是跟随龙组的排名,末尾的她是龙九,姐姐龙四。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打靶的训练场上,那时候的她比现在更加多了一份柔弱还有青涩的稚气,如今看来,这张似乎从来就没有变化过的容颜不知何时变得成熟了些,当年那可爱的红晕此时此刻依稀能够从她紧闭双眼的脸庞上看出来。
这种对于往事的回忆让叶无道竟然莫名地感觉到一阵恐惧,他难以忍受自己用这种近乎缅怀的方式来挽留自己和龙玥之间的最后一刻。
叶无道所有的女人之中,陪伴他时间最久,的不是慕容雪痕,而是龙玥。
叶无道所有的女人之中,最了解他的,不是杨宁素,而是龙玥。
叶无道所有的女人之中,最能够成功地融入他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于彻底成为一种习惯的,不是韩韵,不是夏诗筠,不是吴暖月,而是龙玥!
这种可怕的习惯让叶无道这种男人也没有办法逃脱,只是此时此刻,面临即将到来的失去时,叶无道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刻骨铭心。
在和夏诗筠冰释前嫌之后叶无道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错误,什么叫做后悔。
在叶无道和敌人战斗的时候,龙玥永远都陪伴在暗处充当最后的底线。
当叶无道和其他的女人相拥,龙玥默默地站在远处凝望自己的男人。
当叶无道站在天下人之上凌绝顶享受万丈荣光时,龙玥站在他的背后为他防范所有来自暗处的攻击。
当叶无道是影子时,她和龙组一起陪伴着叶无道在欧洲南征北战,生死契阔便是此时缔结下的契约。
当叶无道在国内时,她便暗处陪伴他打下了一片大大的江山,如今在日本太子党能够轻易地拥有和山口组叫板的资本,谁敢说不是龙玥杀尽忍者打下基础的莫大功劳?
在叶无道名为琅琊时,三年的时间他第一个晚上叫出的名字不是慕容雪痕,不是吴暖月不是夏诗筠不是杨宁素,而是龙玥!
默默地站在阴影处,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付出的龙玥从来不懂得要求回报,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就能让她幸福好久好久。
“对不起。”男人两行泪,一行为苍生,一行为红颜,叶无道此时的两行泪,却全是为龙玥。
若是叶河图在此,也会欣然,儿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苍生再重,又怎及得上身边红颜的馨香?
叶无道颤抖得一塌糊涂的声音很快就掩盖在暴雨之中,这一句对不起,这三个字蕴涵着多少的痛苦和自责,这裏面的痛,只有叶无道明了。
仿佛是命运的召唤,紧闭双眼气息渐弱的龙玥吃力的睁开双眸,不再血红的眸子此时此刻与往日的冰冷无缘,引入眼帘的这张脸庞让她彻底回归到了那个略带些羞涩的小女孩角色。
“少主。”瞳孔恢复正常颜色的龙玥微微开口,嘴唇苍白。
不幸中的万幸,刚才那一击虽然极重但却并没有真的要了龙玥的命。
抱着龙玥后背的手掌满是温热的液体,叶无道颤声道:“不要说话,保存体力。”
微微笑着摇摇头。龙玥急促地喘息几声,声音嘶哑道:“少主,你哭了吗?”
“该死的我让你不要说话!”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龙玥苍白干裂的嘴唇上,让感觉到手脚四肢渐渐冰冷的龙玥精神一阵恍惚。
这种恍惚引起叶无道极大的警觉,他抱紧龙玥的身体,颤声道:“还记得以前在越南丛林里,我是怎么把身受重伤的你背出来的吗?”
龙玥勉强打起一些精神,不想让少主察觉到自己现在几乎陷入迷离的她微笑点点头。
“抱紧我。”叶无道转过身来,将龙玥背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