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寺。
古奈良时期的建筑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历史的腐朽气息,时间惯性的流淌并没有在这座寺庙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迹,反正已经伤痕累累,乍一年的光景的确瞧不出多大的变化来。
东大寺内院,从来都不会外开放的禅院内,离了庄严肃穆的佛像一走出来便是极具日本风味的樱花,并不高大的樱花灿烂盛开一望无际的煞是唯美好看,低低矮矮落英缤纷。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樱花树林中,一株樱花树下,一方草地上,两三盅清酒,丰臣遵席地而坐。
“不是猛龙不过江,人是妙人,棋是妙着,这日本的酒,的确是清淡了一点。”丰臣遵放下一杯清酒,眼神迷离的他微带着款款的笑容,眼前空地不大,却有三五个歌姬正偏偏而舞,伴随着被风摇落的樱花,古老而久远的旋律仿佛是从极远的天空深邃处传递过来的,眼前歌姬曼妙的身姿竟然也慢慢地模糊开来,成了妖。
身侧坐着一人,白衣,麻袍。敛眉垂首。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樱花深处,缓缓走来一个女人,同样是白衣麻袍,气质同样清冷绝世,但和坐在丰臣遵身边的女人不同的是这个手边轻轻提着一把造型怪异兵器的女人仿佛就是一个女神的大成版本,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令人一眼之后心怀七分敬畏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理应被这个世俗顶礼膜拜的。
“宗师。”丰臣遵看见女人踏凌波而来,微笑一声高举手中清酒,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虽然每一次的惊心动魄都如出一辙但这一次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思维,笑容依旧带着解脱般的放松,还有点深刻到连叶隐知心这样的女人都惋惜的自嘲。
“宗师远道而来,丰臣遵未能款待是我的错。”丰臣遵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入口清冽。
“师父。”丰臣遵身边的女人站起身来,低头走到叶隐知心面前,双膝跪在地上垂首。
“这些天,吃苦了没?”叶隐知心让丹波洞天站起身来,望着眼前唇齿苍白双目无神的徒弟,叹息一声,原本清冷的嗓音也悄然柔和少许。
“没有。”丹波洞天摇摇头,无论什么时候都力求让自己的仪态气质和师父相近的她竟然产生了一种二十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大哭一场的冲动。
“现在懂了师父以前说的话没?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痛苦过恨过累过哭过疲倦过,才会真的懂。”叶隐知心轻声道。
“这就是师父说的出世当热地思冷,入世当冷地求热吗?”丹波洞天仰起头,那双眸子中倒影出其实她并不陌生的师父完美的脸庞,满是渴求。
叶隐知心微笑,却没有回答。
“出世当热地思冷,入世当冷地求热。妙哉妙哉,只是我等凡夫俗子冷热几十年竟然也不懂何谓寒暑?方外之士超然物外又岂是几分人情冷暖可以揣测的?”丰臣遵斜倚在桌上,看着眼前的歌姬缓缓而舞,耳边旋律依然美妙,双颊浮起一抹病态殷虹的他语气和眼神一样有着诡异的愤怒。
“你在怪我?”叶隐知心平静道,那双只有叶无道凝视过的眸子未起半点波澜。
“没有你,叶无道的太子党现在还在冲绳岛外喝西北风!没有你日本地下社会的根基不会在太子党肆无忌惮的侵蚀下崩溃得这么快!没有你,我不会输!你是日本的女神,整个日本国民为你抛弃了遗传千年的男尊无上权威奉你为神,但你却抛下了整个大和民族爱上了一个中国男人!”丰臣遵掷下酒杯,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扭曲了他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如同疯魔一般可怖,从桌后站起来,手指着日本的女神,厉声大喝。
音乐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凝滞了下来,丰臣遵一手遥指着叶隐知心,这个画面如同琴弦绷断的那一霎般令人惊心。
眼前的女人,的确是日本的女神,他说的一点都不错,整个大和民族将其奉为精神的信仰,但在丰臣遵的眼中,这个女人却为了一个男人背弃了所有,男权尊贵到了畸形的日本可悲剧的历史竟然又一次重演,民族孕育出来的女人再一次站在了大和民族的对立面。
背对樱花,落英缤纷,风起,发扬,樱花漫天。
此时叶隐知心的风华,即便是此时此刻的丰臣遵也有片刻的失神,但这种美越是走向一种极致,丰臣遵的愤怒就越过一个崩溃的极端,这个本该属于整个大和民族的女人竟然爱上了一个中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