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1 / 2)

许我一世欢颜 魅冬 1895 字 1个月前

我从死人堆里将阿邵拖回家时,他奄奄一息,后来活了,却是一副痴傻的模样。

那日我拿着绣品外出去兜售,回来时便瞧到了他,那叠得极高的死人堆中,唯独他还活着。若非他被人堆护得极好,也活不到我路过。

谁也不知道阿邵原本叫什么,我捡回他时,他身上有块玉,上头刻了个“邵”字,故而叫他阿邵。

隔壁的喜儿帮我从市集带了些绣线回来,她指着呆坐在旁的阿邵与我说道:“秦姐姐,你就算养只猪都比他强,好歹猪肉还值点钱呢,可他却每天只知在那坐着,什么也不干,那么个大男人竟是靠你养着,当真白费了那张漂亮的脸儿。”

喜儿不喜他,又觉得他与我这未婚女子呆在一起不好,所以很是挑剔。

我但笑不语。

这儿乡下地方,只有勤劳能干的好儿郎才入得了姑娘们的眼界,像阿邵这种……唔,像他这种干不了活的,被挑剔那也是正常的。

喜儿与我话了几句家常便走了,她走后,我捻着新买回来的绣线开始做些活计。

我素来讨厌刺绣,然,为了生计,再讨厌的,我也会忍。

自小到大,我别的本事学得不怎样,倒是那“忍”字,时时刻刻记在了心上。

晚餐时,我做了苦菜汤,配几个红薯。

不知为何,阿邵极爱这种苦菜汤。这种汤其实十分苦,即使兑许多水,仍是苦涩不堪,加之我熬汤素来不爱兑太多水,那苦味可想而知。

我从前也是不吃苦的人,在这地方落了脚后,入乡随俗,再苦也喝得面不改色。倒是阿邵,一个连猪圈都不曾见过的人,第一次喝这种汤时竟也能面不改色。

其实,我并不介意他的痴傻与不劳作,没有一个刚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会那么轻易的将一切看开。

但我也不希望他将那些记太久,他毕竟不是待宰的肥猪,养太久我怕负担不起。

很多年前,大叔将我捡回来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像阿邵那般,痴傻,不懂得言语。

大叔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很少与我说话,却极爱在夜里做在小院子里独酌,我酿酒的本事便是从他那儿学的,不过他不善炒菜,遂我的菜也炒的差强人意。

从前我总说大叔劳碌命,捡回我之后,生活大不如前,再也找不回当初一个人时的那种自在。他死的那的时候还很年轻,刚过而立之年,那日他睡着后便再也没醒来,我发现之时,他脸上甚至带着笑,我认识他多年,他的笑容屈指可数。

大叔下葬时,一身干净的衣裳,一口薄棺,便入了土。

从头到尾,我不曾落泪。

村里人都当我吓傻了,被那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折腾的忘了何为哭泣。

其实,死亡在很多时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这种乱世,寻的不就是一个安生?

入土为安,是为安!

喜儿说我属于贤妻良母型的女子,我约莫是有那种做贤妻良母的潜质,因为这些时日以来我将阿邵伺候的极好。

后来我想,兴许我和大叔一样,天生劳碌命,觉得一个人不够自在,才会捡个人回来给自己做伴。

我又想,我应该比大叔更懂得照顾人些,昔年他可是拿我当儿子那么糙养长大的,直到我来了葵水,他才惊觉不能再那样养下去。

夜里,天上的明月将四周映照的柔和沉静,偶尔有几声蝉鸣在有意无意的提醒着我,夏日到了。

我拎了一小坛自酿的酒在阿邵身旁做下,抬头望月:“明月千里思故乡,我的故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想来你也是。”

“金戈铁马,白骨森森,他们都回不了故乡了。”

今夜当真是奇了,从不言语的他竟开了口,那话语之间听着凄凉,可我这人素来乐观向上,无处话凄凉。

之后,我与阿邵渐渐熟识。

他并未说起本名,我依然唤他阿邵。

阿邵问我:“将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来,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我单手支颚,盯着他瞧了许久,才道:“兴许是我看上了你的美色吧!”

阿邵自然不信,他那双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想从我脸上寻到说谎的痕迹。

我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道:“如今战事连连,男子大多都随军出征,留在家中的寥寥无几,像我这种老姑娘,嫁不出,也只得捡一个回来了。我算是好运的,你看村口的杨家姐姐,都等成了老姑娘了,愣是没能嫁出去。”

阿邵闻言有些呆愣,我则低头闷笑。

其实,除了捡他回来当夫婿是假的之外,其余的却是大实话。

如今处处都是硝烟战火,男丁大都征召入了伍,连我们这种偏远小村子也是,那杨家姐姐又极为挑剔,遂一直都没能嫁出去。

不论在哪儿,嫁不出去的女子都是十分悲哀的。

我想,阿邵应该是个富家子弟,那些活计在农家是十分常见的,但他却是来了我这儿之后才学会。

阿邵力气大,学的很快,渐渐的,那些重活脏活都被他揽了下来,我顿时轻松了不少。

喜儿再来我这儿时,已经对阿邵改观,时常夸赞他。她看到阿邵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劈柴时总会羞红脸,而后偷偷摸摸的瞧。

为此,我时常逗她,惹得她跳脚离去。

阿邵的身体曲线十分好看,蜜色,不黝黑,又精壮——平日精壮一词我只用来形容猪肉,而今多了阿邵,便再也不对猪用了。

他光膀子的模样我第一次见着时也和喜儿一样,脸红心跳,但瞧的次数多了,倒显得十分坦然。

立夏十分天气炎热,阿邵在院子里劈了一小会柴便大汗淋漓。我给他送毛巾时,遇到了村口的宋媒婆。

我们这小村子,村口到村尾,不过三百多米路,虽然人少,媒婆还是有的,宋媒婆便是我们村里硕果仅存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