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人轻抚着我的额发,在我耳畔轻声叹息,我努力的想睁开双眼,但眼皮过于沉重,挣扎了数次都徒劳无功。我试图动一动,但全身上下根本提不起力气。
此行岭南,我本意是带着媛真好贴身保护自己,没想到正是因为带了她,竟在最后关头被推入险境。我这一生,虽只活了短短二十多年,却经历过数次生死。死对于我而言并不可怕,但我不甘心,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究竟是谁,这么不予余力试图置我于死地?媛真为何要对我下毒手?难道真如秦缨所言,她出现了,我便成了一颗弃子?
不,我不甘心!
甫一睁开眼,疼痛感便钻心而来,只要一动,便浑身上下都疼。
我正躺在一个山洞中,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被包扎过,伤得最重的约莫是左脚脚踝,也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了,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之前那场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我醒来,却不知外头过了几个时日。
阳光错落有致的洒在洞口,点点晕黄,明媚而又朝气,洞外树影摇曳,似是起风了,我的耳畔依稀听到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这个山洞向光,不阴暗,也不潮湿,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不知何时熄灭的火堆,火堆之上似乎还冒着一丝热气。洞内温度适中,不热,也不冷,对于这等夏日而言,这无疑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我不知是谁救了我,也不知那人为何会那么巧,偏生就救下了我。此时的我太过虚弱,根本无力多想。
我闭上眼,努力的回想昏迷之时的情形,犹在梦中。
那个轻抚着我额发在我耳畔轻叹的人是谁?
我试图活动一下身骨,但那彻骨的疼和额上泌出的冷汗让我放弃了尝试。当真是养得娇贵了,连一丁点疼都忍不了,我想着想着,脑子越发昏沉,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待我再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不远处的篝火又燃了起来,有人正背对着我,挡住了火光,我味道一股药味,有些刺鼻。篝火之上似乎还在烤着什么……似乎是野兔,那淡淡的香味让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件外裳,看着那衣裳,我的泪不由得盈满了眼眶。
我挣扎着起身,支撑起半个身子,最终仍旧软绵绵的摔倒草堆上。幸好身下的草堆铺得十分厚实,没让我受太大的罪,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让我心头难受至极。
那人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叹息了一声,端着药和食物起身走向我,将它们放在一旁后,轻柔的将我抱起,低声问道:“疼吗?”
只这一句,我的泪瞬间便决了堤。
这等熟悉的面容……是阿邵啊!
我想抬手抚一抚他的面容,忍了疼,却又发不出力气,手抬到半空终是放了下来。
上一次我见到他时,尚在凤阳,那时他伤势未愈,神色苍白。我从没想过当我与他重逢之时,我会如此狼狈,甚至懦弱的只能哭泣。
明明,说过不会再哭的……
“哪儿疼了?”阿邵见我落泪,以为是碰着了我的伤口,手势变得愈发小心翼翼,话语虽平静,却掩不住眸中的担忧之色。
“无碍,我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活着见到你。”我勉强朝他扯出一记笑容,软软的靠在他胸前,背上的伤口很疼,让我说起话时都得咬牙忍着。
他揽着我的手收缩了一下,我闷哼了一声,他慌忙又松开了些。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叹息了一声,见方才那碗药凉了些,忙端起小心翼翼的喂我。
苦涩的药味让我在第一口就忍不住吐出来,他无奈,也只能尽力哄道:“良药苦口,吃了才容易好。”
我闭着眼,像赴死的战士那般壮烈,一口气将药喝了个精光,苦味在嘴中蔓延开,最后变得酸涩难耐。他见我如此,端起一旁的食物,拿着新削好的竹筷一片片喂入我口中。我喉咙干涩,任何东西进口都淡而无味,却一口口将它们咽了下去。
“我杀了她。”阿邵忽道。
我微愣,一时间忘了将食物咽下。
他又重复了一次,道:“她不该对你下毒手。”
我听懂了,他说的是媛真。
不知是岁月让我变了,还是我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她的死,我只在初听闻时愣了一愣,无喜无悲。
媛真陪了我许久,虽打心底不曾拿我当主子看,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此前她并未亏待于我,而我亦不曾亏待她。
对于一个想杀我的人,我无法对她付出同情,即使她曾陪了我那么久。
阿邵见我沉默不语,问道:“你对她的死感到难过?”
我摇头,勉强说道:“不,我只是有些感慨。”
他未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喂我吃食。
待吃饱后,我恢复了些许力气,问道:“我在这呆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