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裴毅顾渊等人都忙着商讨军机,秦缨也不知缘何,一直将自己关在院子中闭门谢客,我落得清闲,索性也学起了秦缨。
我搬了张椅子在院子中,看着湖里的夏荷。其实湖里的荷花已经调零了,余下一两朵花骨朵儿虽还没死去,却已是半枯的残样。我也不知我为何会盯着它们看了半日,直到昭儿上门拜访。
刀刀原本就是从宋家出来的,对于昭儿她毕恭毕敬,为昭儿搬了张椅子在我身侧后,十分殷勤的端茶倒水。命刀刀退下后,我慢悠悠的喝茶,也不去问昭儿此次上门所谓何事,而是静待她开口。
果然,昭儿将一杯茶喝完之后说道:“我要嫁给裴炎。”
我的手抖了抖,拿得有些不稳,看向面上丝毫不起波澜的昭儿,蹙眉问道:“为何?”
“自然是为了宋家。”
嫁人是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昭儿这个决定有些太过草率,但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今日是在告知我,而非来听我的劝说。
所以我并未出言劝说。
“我与裴炎的婚约是在我遇到你之前定下的,裴毅那老狐狸今日向提起了我与裴炎的婚约,有意让我与裴炎尽快成亲。”昭儿语调平缓不见起伏,丝毫不见欣喜,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如今的宋家大不如前,即使有郡主和铁骑军在,比之顾家或是裴家,仍是差了许多。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人轻而易举的吞并。但我弱嫁给裴炎,形势就不同了,至少不到最后关头,裴家不会动我,甚至还会不予余力的保护宋家!”
“你不是还在孝期吗?”宋世钊去世,昭儿尚在孝期,本就不宜嫁娶。
“这正是裴毅催促的原因所在。在我们岭南,若有亲人去世,嫁娶则必须赶在年内。”
“那么,恭喜你了,昭儿。”昭儿并不喜欢裴炎,却毅然决定嫁给他,我由始至终都没有过劝说她的念头,即使我明知裴炎不爱她!若今日是我们秦家落难,为了保住秦家,我约莫像昭儿一样做。
“你无须替我难过可惜,无情无爱才不会被蒙蔽双眼。”昭儿看穿了我的心思,知道我又想起阿邵,哼了一声,道:“你忘了他吧!待周氏一亡,你和他就无法回头了。”
周氏一亡,我也成了他的杀父仇人,昭儿话中的意思我明白,也无法反驳,她见我一直不语,小坐了片刻,又喝了杯便起身告辞。
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我怔然出了神。
我遇到昭儿之时,我与阿邵正要成亲,如今物似人非,却是昭儿要成亲了……想起阿邵,我的心口蓦地又是一阵心痛。
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方,是否安好?
秦缨到来时,我尚未回神,她安静的坐在之前昭儿的位置上,显得乖巧柔弱。刀刀不太喜欢秦缨,端茶倒水也便没了先前的殷勤。
入秋之后风大,院子中时不时就有风吹拂而过,秋风瑟瑟,秦缨的裙摆在秋风轻抚之下微微扬起,裙摆之上绣着的兰花在随之摇曳,栩栩如生。待我回神后,她才朝我微微一笑,道:“这儿风景不错。”
“秦缨,”我看向她,“你不是来看风景的。”
“那我是来干什么的?”秦缨优雅品茗,“好茶!”
我看着眼前这张与我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嗤笑了一声,道:“秦缨,你又想干什么呢?”
“姐姐好本事,竟连宋家的人都收服了。”秦缨轻声细语,和往日并无不同。
我想了想,笑容可掬道:“你也不错,至少顾西丞还算顺着你。”
秦缨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却遮掩的很好,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只要能够报仇,他待我好不好,又何关紧要呢?”
“你太相信顾西丞了。他的心机太重,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忍不住提醒道:“顾家和裴家一样有野心,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提出举兵伐周?为的不就是名吗?只要除去周家,接下来便是我们了。”
“那又何妨?”秦缨轻轻笑出声,“只要能够报仇,死又何妨?”
“秦缨,你真的想死吗?”我嘲讽不已。若她不畏惧生死,那她现在就不会站在我的面前。
这世上,有谁真的不怕死呢?
所谓不怕死,都是逼出来的。
“不论你怎么说,我都相信顾家会为我报仇。”秦缨的声音有些冷硬,末了变得很低,很模糊,
“若不爱我,为何又要待我那么好呢……他是爱我的。”
“你信顾家,顾家就真的可以帮你报仇了吗?秦缨,你别天真了,这世上没有利益的事顾家不会去做,他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帮你报仇?依靠顾家报仇,是个很傻的选择,正如你当初想将我手中的铁骑送给顾家一样傻。”
“不依靠顾家,我还能靠谁?”秦缨笑得有些讽刺,“若不依靠铁骑和宋家,你怕是早就死了。”
“是,因为我不想死,所以努力挣扎。”我看着秦缨的神色有些肃冷,“自己的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论是哪一方谋得了天下,我和秦缨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