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1 / 2)

洋房里的猫先生 映漾 3339 字 1个月前

<p/><h3>一</h3>

周景铄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他不喜欢读书,厌恶美好的东西,看到黑暗血腥暴力会冲动兴奋。

他妈妈是管家,会叫人家少爷的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管家,s市齐家,没有女主人的富豪家庭,他妈妈手把手的带大了他们家的三个孩子,却忘记了他。

他没见过他爸爸,只是从亲戚们的闲言碎语中知道,他爸爸在他妈妈怀孕的时候和人斗殴打架被抓进去坐了两年牢,出狱后再也没有找过他们。

他想,他大概是随他爸爸。

他喜欢拳头碰到人体时候的击打感,也喜欢别人畏惧他的眼神,他妈妈很少回家,十几岁的他在和人打架后揉着红肿的手,心想,他大概,最后也会和他爸爸一样被抓进去。

但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十六岁的时候,他因为聚众打架被学校开除,他妈妈红着眼眶把他带到了齐家。

齐家财大气粗,重新安排学籍简直轻而易举。

那天开始,他住到了齐家老宅,见到了他妈妈放弃他培养长大的那三个孩子,见到了齐宁。

齐宁比他大两岁,纤细修长的少女的模样,眼角往上嘴角微抿,马尾,短裤短袖。

真的不算是漂亮,但是周景铄那一刻懂得了什么叫做美好。

她甚至没有和他说话,只是在介绍的时候淡淡的向她点了个头。

然后在离开的时候,被她顽皮的弟弟推搡了一下,往前冲了半步。

就在他面前停住。

马尾因为剧烈晃动甩出的弧度正好拂过他的脸。

他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呼吸也会污染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孩。

“齐程!”他听到那个女孩的嗓音,清淡的,哪怕是懊恼的时候,也凉凉的。

“要打招呼啊!”那个白皙的少年微笑着皱眉,“点个头就想跑了太没礼貌了。”

那是齐家最小的孩子。

长得最好,脾气最好,成绩最好,脑子也最好。

齐宁和齐鹏很宠他。

所以齐宁对着他伸出手,有些不情愿的和他交握。

“你好,我是齐宁。”她看着他的眼睛,没什么波澜,手心干燥微凉。

六个字,成为他一生的羁绊。

但是他仍然不是个好人,热爱破坏一切美好的东西。

齐家最美好的,就是这三个孩子。

齐鹏是暴脾气,他住进来的第二天两人就因为自行车停放位子大吵了一架,他试图和他打架,结果齐鹏一个拳头过来他觉得自己都听见了丧钟声。

齐宁很快就出国念书了,他碰不到也舍不得碰。

于是他把破坏重点放到了齐程身上,他长得太好看了,性格温软,一直笑嘻嘻的,看起来特别容易欺负。

“抽过没?”周景铄把手里的烟递给齐程,自己指尖的那一根已经点燃,烟雾缭绕的,觉得人生也挺深沉。

齐程盯着烟看了一会。

然后凑近他,压低说话声音。

“我们抽过了,我姐教的。”齐程用分享秘密的音量,琥珀色眼瞳亮晶晶的,“但是太难吃了,我们一人一口之后刷了半天牙。”

“臭。”齐程对着周景铄皱皱鼻子。

“……”周景铄默默的收起了香烟,看着一本正经白玉无瑕的齐家二少,也顺手踩灭了自己的。

妈的。

他心裏骂了一句脏话。

他觉得,他还是教他逃课比较好。

只是对着这样个性的人,说出逃课两个字也需要勇气。

在他还没有鼓起勇气的时候,齐程就病了。

真正意义上的,毁灭了美好。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齐家安稳的世界瞬间愁云惨淡分崩离析。

他觉得挺开心的,这种压抑的氛围比之前童话一样美好的氛围更适合他。

直到那个少女回来,想要抱住齐程的时候,盯着齐程发抖的身体和无法和她直视的眼神半天,掉头就走。

他知道她去了花房。

齐家孩子受了委屈都喜欢去那里哭,因为那里偏僻,没什么人。

他们以为长辈们不知道,但是他一眼就看到了花房上方的摄像头。

当时他很不屑,温室里的孩子,哪怕委屈了,都有人看着,一点都不酷,不够青春,也不够疼痛。

齐宁那天进花房,他跟了进去,第一件事就是用石头砸了那个摄像头。

一声巨响之后,他对齐宁张开双臂,歪起了一边嘴角:“我可以安慰你。”

齐宁盯着他。

走近了两步。

她在国外念的是考古学,周景铄觉得她走近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复古的芳香。

“滚。”她盯着他的眼睛。

困兽一般的眼神,眼角泛红,裏面的水光一闪而逝。

周景铄没动,只是收起了故意歪起的嘴角,放下了傻子一样张开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

齐宁没有再理他。

因为他的安静,也没再让他滚。

她那天在花房里待了很久,他一直维持着那样的姿势站着。

她没哭,只是盯着某个方向安安静静的蹲着。

蹲的太久了,起来的时候腿麻,她就咬着牙锤几下,继续蹲着。

周景铄平时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和古惑仔有关的影片,裏面的女人遇到事情,一般会哭,不哭也会闹点事情,最后投入到男人的怀里,安慰一下就可以渐生情愫。

所以他不太明白齐宁现在的行为,他应该怎么做后续。

她太安静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蹲到半夜,他都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了的时候,她才站起来,安安静静的走了,看都没有看他。

“你腿不麻么?”他追上去问。

“1100。”齐宁语调没什么变化,说的话让他愣在原地。

“什么?”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酷了,像个愣头青。

“你砸掉的摄像头价格。”齐宁看了他一眼,“我会找刘妈要。”

“……”周景铄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

她目中无人,她让他滚,他陪了她几个小时,她却要他赔钱,还要告家长。

“……我没有那么多零用钱,分期给你可以么?”他却听到自己放软了声音跟在她后面,商量的语气。

像哄孩子。

齐宁停住。

他也停住,顺便屏住了呼吸。

“我不缺钱。”她看着他,“让你还钱还是让你分期,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但是告诉刘妈,我会开心。”

“……”周景铄觉得,他词穷了。

他看过的所有电影裏面,都没有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没有善意,甚至有些恶毒。

他没有再跟着她,看着她走进老宅,头也没回。

她又进了齐程的房间。

那个白玉无瑕的二少爷,已经疯了,但是他仍然拥有很多很多的关心。

而他,一无所有。

他知道他妈妈最终赔了摄像头的钱。

从他每个月的零花钱里扣了一部分。

不过神奇的是,他妈妈也没有骂他,这件事情,没有人任何人提起。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齐程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孤独的少年,一个人内心百转千回,抓耳挠腮。

他觉得他不喜欢齐宁了。

第一眼的那个感动过去,齐宁不过就是个骄纵的大小姐。

但是他已经十七岁,作为一个扛把子,他甚至没有交过女朋友,除了齐宁,他没有看上过任何异性。

他甚至,因为那个晚上花房太无聊,考虑了下她和他的距离。

钱他没办法,哪怕加入黑社会,他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成绩,他其实有办法。

连齐鹏这种只有肌肉的傻子都能读好的书,他觉得他也能读好。

那么这样,就可以和齐宁近一些。

哪怕已经不喜欢她。

齐宁最终继承了整个集团。

他一边说着不喜欢她,一边逐渐的考到了年级第一,考上了重点大学。

看着她一天天的蹲在花房里。

看着齐程从发抖到呕吐到休克,最终入院。

看着齐鹏和齐长青大打出手,最后愤而离家。

齐家,已经分崩离析。

他作为旁观者,居然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奈的深切的痛。

他从中二古惑仔时期走了出来,在齐宁最后一次在花房蹲到天亮的时候,告诉齐宁,他会帮她。

像他妈妈那样。

可能他们家,注定这辈子都会为了齐家鞠躬尽瘁。

齐宁并不是做生意的人,她性格太直,不喜欢的东西她甚至懒得说场面话。

刚刚上任就被人喷的体无完肤,都说一个挖土的书呆子绝对会亏光了齐家的产业。

人的恶意很可怕,比他当年想用拳头打下天下的时候心底的恶意更可怕。

他们会在私下里讨论齐宁的穿着妆容,会用很大声的隐喻笑话齐宁又犯下的错误。

他觉得哪怕是他,在这样的恶意下可能也会爆发,更何况向来不喜欢压着脾气的齐宁。

但是齐宁没有。

她用了半年时间,拿下了公司直接左右了公司未来五年战略的大项目,拿下了所有人笑话她绝对拿不下来的和扩大版图有关的项目,甚至,很清晰的描绘了接下来的集团规划。

半年时间,她成为了商界传说。

所有人转了个方向歌功颂德的时候。

只有他知道,齐宁已经接近半年没有来过例假,高强度的工作,高浓度的咖啡因,她每天只能熟睡两个小时。

他倾尽全力帮她,忙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帮她的原因。

齐家或许是个诅咒。

他在酒席上喝到胃出血的时候,自嘲过。

他们其实已经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是却无法再停下来,公司那么多人的生计,左右了部分经济命脉的股票,他们工作,已经和赚钱无关,搏出了命,也不过就是得到个成功商人的名声。

胃出血那天,齐宁赶到医院的时候,他求了婚。

“你嫁不出去了,除了我没人敢要。”他记得自己的求婚台词。

“你得入赘。”齐宁看着他。

他们没有接吻过,甚至没有像情侣那样牵手过。

他们在一起最多的,就是讨论敌对公司应该怎么应付,下一年的战略投资应该做哪几个方面。

他从一个立志成为古惑仔的人,变成了传说中齐宁的小狼狗。

他很冤枉。

他甚至没有吻过她。

所以他吻了,手上挂着水,贴上她嘴唇的时候,一如他想象中的样子,冰凉的,但是柔软。

他们结婚了。

他妈妈一晚上失眠,念叨着他们家可能要绝后了。

可是他姓周,周家的人他都没有见过。

入赘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或许,其实也代表了什么……

齐宁参加了一个地方台的现场采访,直播,收视率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