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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悦有些心神不宁, 科客特的吉科布技术发布会眼看近了。辛悦无意识地挠着额角，微微偏过头, “shirley, 吉科布的机票……”

雪莉早一年被擢升为助理，因为除了她, 辛悦谁也信不过。一年的锻炼，令这个往日只懂刷剧、八卦、胸无大志的女孩儿蜕变成一个挤时间上夜大，一日三省吾身的职场新人。辛悦欣慰, 有时觉得后悔。粗糙伴着纯朴一去不返。她开始理解丁贤的同时, 惊讶地发现，恨意也在减淡，和恨一同减淡的, 是丁贤的轮廓。有时, 辛悦需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去回忆丁贤的容貌, 并非没有照片或者同步资讯, 倒像是越想记得清晰, 反而越模糊了。

雪莉把在讲的电话从耳边移开, 握住了听筒得意笑道：“早定好了！嘉嘉最喜欢的位置！”

辛悦嗯嗯笑着以示满意。心慌的感觉并没有减弱，雪莉挂了电话, 兴奋地说：“按你说的，阿德公司的车被截停后拉他们商议赔偿，就近尤托佩恩酒店吃过一顿饭后, 她们的负责人答应去我们附近的厂区看看。只是……基能的销售代表权才也在……”

辛悦怔怔望着窗外, 心不在焉说：“好, 肯去就行。他在由他在，还能把人家拴住。”

正说着，雪莉的电话又响起来，雪莉嗯嗯啊啊接听完毕，一转头瞠目道：“那个，基能在上面的一个厂区出了篓子，说是，劳工证什么的，工人被抓了……就是……这个权才负责的。这会儿风急火燎地赶回去了……”

辛悦“噢”地答应了一声，雪莉低声问：“你做的？”

辛悦呵地笑道：“天呐，这种事，你别让别人听见了，真以为是我做的。以为通达做生意手脚不干净……”

雪莉干笑道：“啊……也是。就是有点巧。”

“巧的事情还多了。不知道别胡乱猜，不然准惹事。”辛悦说得漫不经心，雪莉深深点头说：“说得对！我记住了！”

辛悦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伸头对司机说：“一会儿路上看见cabee停一下！”

雪莉笑：“二十四孝好姐姐！又给嘉嘉买cupcake！”

辛悦笑道：“宝儿只喜欢这一家的味道！别说，真的好看又好吃！有时还不到下午，就没了。”

司机为难地说：“去监狱那条道，没有这个……不然得兜好大一段路了。”

辛悦堆起眉头，雪莉说：“这样吧，前面放下我，我去买，完了给你放车里？”

辛悦欢喜拍拍雪莉的手，从包里掏出车钥匙，递给雪莉道：“那谢谢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

厚实的钢板铁门和密密匝匝的隔离网让辛悦抬起头，这里的黄尘滚滚，双目几乎可以直视太阳了。

办过手续，辛悦就在会见室默默等待。暗绿色的玻璃将一个世界隔绝成两个，斑纹大理石地板，在冰冷的日光灯照耀下，显得油腻腻的，辛悦觉得脏。无法使用手机，辛悦低着头，用鞋底狠蹭着地板。

狱警忽然说：“人到了！”

辛悦举起头，感激说道：“谢谢！”拉近了黑色的椅子，拾起电话。

何良谚面色肃然，“你要说什么？”

辛悦笑着，“看你，这么严肃。好久不见，看样子，你过得还好。我给你送的钱和东西，你收到了吗？”

非直系亲属探视需以帮教名义，这女人就买通了其他狱友，威胁他接受探视。

何良谚想要发作，顾虑电话录音，隐忍说道：“你有话就说。”

辛悦把脸挨近玻璃，“表哥，你犯了这个事，要好好接受改造，争取往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也算是对人家女孩子一个交代了是不是？”

何良谚点点头，冷睨着眼前的女人。

回忆中，何良谚的话犹在耳边，辛悦支着脸，笑说：“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何良谚说：“别以为你找女人对我下套，再给我加点料，让我迷迷糊糊，就奈得我何……你妹妹，我玩了就玩了，直接告诉你吧，她当时的表情，我们都录下来了，每次打手丨枪，都要看一遍！大家伙儿，一个个的，都爽翻了……”

辛悦说：“要不是你鼓励我，也不会有今天。那个女孩儿也是，你知道吗？人家现在成了当红的明星呢！还参演了网剧！特别好看，我都给你录下来了，到时候你一定要看啊。”

“那多好！”何良谚冷笑说。

辛悦说：“是啊，一切总要回归正轨的。不好的朋友，你就不要再接触了，那个鲁先生——你知道吗，被击毙了。”

何良谚面色一变，辛悦道：“他贩卖毒品，在梅林肯……当场！真吓人……重新做人，就千万不能再碰鲁先生给的那些药了！人是不能在一个地方栽倒第三次的！”

狱警的目光射在辛悦背后，辛悦一笑，“哎呀，瞧我多啰嗦！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给寄了照片，过审就能到你那儿了！还有衣服鞋子，全身都有。新的。”

辛悦挂断电话，昂首转身走了一步，回头冲何良谚笑了一笑，做口型道：“记得看。”

……

辛悦从周秘书的饭局出来的时候，手下的销售来电喜报事件进展，辛悦有些倦怠地提不起兴趣。这晚喝了酒，她只想早些回家陪宝儿。

司机很快熟悉了她的车，辛悦扭开矿泉水，吃过药，闭目倒靠在沙发背。音箱里低低响起《what a difference a day make》，辛悦睁开眼，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黑了。沿途的树被车灯照得半金半翠，一棵连一棵向后飞逝着，辛悦怔了一会儿，开了灯，从包里摸出粉盒，扑了两下，对着自己瞧。

辛悦的指在脸上巴拉着，有些卡粉……带妆睡着皮肤易干，还是说，老了？女人的青春何其脆弱，有时一夜之间就老去许多。上了年纪，少女们能做的事，都不再适用。和魏嘉宝拍照，魏嘉宝可以瞪眼鼓腮，辛悦只能抱歉地赔笑。魏嘉宝让辛悦放松，辛悦说，年纪大了，装不出来那些表情。魏嘉宝说，跟年纪没关系，要看一个女人多喜欢一个人，就看她在那人面前有多幼稚。辛悦闻言，便把吉科布带回来的恶魔头箍收了起来。

辛悦从客厅一路关灯到房间，魏嘉宝已经和衣睡着了。辛悦脱了外套，悄悄坐在魏嘉宝身畔，把黄色的卫衣帽从魏嘉宝头上取下来。魏嘉宝又打了新的耳洞，耳骨上串着一排黑暗风的坠饰。房间里随处可见魏嘉宝的画作，只有嘴的一张脸，或是只有鼻子，永远残缺的五官。有了新老师后，魏嘉宝绘画的颜色配搭成熟中透着冒险，妖异而冲突。

这样富于视觉刺激的风格，令魏嘉宝被举荐，并意外地获得了人生的第一份插画助理工作。辛悦认为这份工作令魏嘉宝从中获取了被认可的自信，因此十分支持。不久前，魏嘉宝开始尝试恢复上课，效果超乎辛悦的预期。纵然魏嘉宝对人仍有恐惧，但已能做到简单交流。

辛悦为魏嘉宝盖好被子，将台灯扭至微光，便掩门悄悄出了房间。

为了配合魏嘉宝搬来同住，家里做出许多改动，不仅仅是腾出了辛尚的房间给魏嘉宝睡，甚至包括腾出大半个客厅给魏嘉宝做画室。辛悦看上了伊明地产的新开楼盘，计划存钱优先替魏嘉宝供一层。在这样的安排下，众人倒是没有了异议。

托了魏嘉宝的福，辛尚也能偶尔上门探望，辛悦庆幸在废墟中找回了一件旧日的碎片，安慰中透着酸涩。

洗完澡，辛悦支着肘在阳台抽烟，身后的门声令辛悦转过脸，魏嘉宝披着被子，鬼鬼祟祟正钻进房，似是没想到辛悦还没睡，眯眯笑道：“你还没睡啊……”

辛悦夹着烟抱着手倚在阳台，笑道：“你干嘛？”

魏嘉宝合掌道：“一起睡——”

辛悦笑着弹弹烟灰，魏嘉宝说：“我做噩梦了……”

辛悦眨眨眼，笑着往床上一递下巴，睡里面。

魏嘉宝笑嘻嘻跳上床，盘腿坐好，从被子里揪出一只蛋糕盒子，“噔噔噔——睡前，先吃好吃的。”

魏嘉宝睡衣也换好了，辛悦皱着眉头，“你小心胖。”

魏嘉宝嘿嘿笑着，搓搓鼻子，“吃完了做个运动……”

辛悦摇摇头，背过身，正要说：“那你起码得跑两个小时……”小调伴着鼓点像奇幻戏在身后拉开序幕，辛悦扭回头，魏嘉宝嘴里叼着蛋糕，站在床上，拍掌打着响指跟着音乐抖肩扭屁股。

辛悦看得好笑，烟也忘了抽。暖橘色的灯光下面，魏嘉宝穿着带恶魔尾巴的棉睡衣，表情严肃又夸张，跳得无比陶醉。

女人性感地唱着：“what if the lights go out and maybe，i just hate to be all alone，outside the door he followed me home，now goodnight moon，i want the sun，if it's not here soon，i might be done.”艳丽的曲调包裹着黑色的少女和颓靡香甜的烟雾，不安，辛悦越听越觉得。往前一伸手，关了音箱道：“吃完了刷牙。傻乎乎的，早点睡，我们明早的飞机。你假请好了吗？”

魏嘉宝吮着手指，一边关了手机蓝牙说：“嗯，好了。”

辛悦点点头，往一旁检查行李，魏嘉宝问：“这次会见到丁贤吗？”

“……不知道。”

“高甜甜呢？”

辛悦蹲在地上，停下手，迷茫地抬抬眉头。科客特一年前就入驻了吉科布，可是整整一年，除了祁伟业投资的科技公司替代了百得利当日对科客特的作用外，科客特的职能仅仅只是在地监督研发和开发国内渠道。而通达，却因为全球伟业的介入和干扰打击，除了勉强维持着faith的运作，一直在市场外徘徊。

科客特和esse的合作，正是建立在这个阶段前，辛悦意识到这一点时，天野唯也已经离开凡兰。丁贤在通达的一手棋，栓住了野心勃勃的赵成城，待esse被丁贤控场，大局已定。赵成城留在通达失信被架空，强行离开通达回归esse也已失势。

丁贤可以不惜一切维护的人，也可以放弃的这么不留情面。辛悦暂时还想不通，丁贤究竟是如何令赵成城失去了天野唯的支持。赵成城最终选择留在通达，她觉得赵成城可怜。可相处了一年后，她又开始敬佩起赵成城来，佩服她那种宠辱不惊的处事。

夜里，魏嘉宝拉辛悦的手放在背上，“拍我睡。”

辛悦下意识迷迷糊糊拍着，人睡着了，手还轻轻动着。这种习惯辛悦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最早的时候，只是拍到魏嘉宝睡着为止，到后来慢慢成了一种应激反应。即便睡着了，手指也会下意识敲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