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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悦放下电话就得出一个结论——虽然没有直接联系说明两件事情相关, 但也不难推测。时间恰恰就发生在最近的一场风波过后。合时间、有动机、有前科并有能力影响在通达有话语权的易应延——除了高玟还有谁？
辛悦没有想到, 高玟居然这样理解她。就像在冰天雪地的一条慢慢长路里，冷得麻木了, 突然撞出一个持着火把呵着烟气的拦路人，这人来势汹汹, 撞得她意荡神摇。
辛悦舔了舔微干的嘴唇, 茫然地在桌上捡拾了一会儿, 才迟迟拾起电话机, 按了7、8个数字, 又放下了，放下了又拎起来, 这么几番来回, 先紧张得出了一手汗。
昏昏默默熬到下班, 抓了包就往外赶。下属看见她包拉链开着，都喊：“头儿, 包链！拉链！”喊了许多声, 辛悦才领悟过来是在给自己说。低下头去拉拉链，一眼扫过去, 记事本、烟盒、名片夹、化妆包、眼镜驾照都在，唯独是不见手机，转身埋头就往办公室赶。办工桌翻了半天, 直翻得一头火, 正取出钥匙包要开抽屉, 才发现手机捏在手里。辛悦放下钥匙, 将手机丢进包，下到停车场开车门时，钥匙又忘了拿。
好容易出了通达，在下班拥挤的马路上塞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看前方道路渐渐通了，方向一转，从转盘又折到了对向马路。长停短进堵过了高峰期，也不知怎么就开到了科客特门口。
高玟发了一整天脾气，预备早些回家叫美容师给自己做一个护理，静下心来好好喝杯茶去去火。这边车尾才摆出道闸，冷不丁瞧见一辆灰黑色的车子迎面驶来。这车子无论是外形还是颜色，都中正偏硬朗，若是女孩子开起来——高玟就见不得这种故作姿态的人！
高玟只当没有看见，错开车头把车子往前开，对方把车身一侧，找茬似地扎在她面前。高玟狠狠鸣了两声喇叭，对面反把大灯打开了。高玟眯着眼，把车窗降了下来，伸出头，拍着车门喊“让开”。
对面举起手机，高玟的电话就叮叮咚咚响起来。高玟不肯接，对方也不肯挂。两人隔着两道挡风玻璃对峙。几分钟后，高玟被迫屈服，负气接通了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
对面也不浮躁，轻轻说：“这话不是该我问你？”
气得高玟六神无主，话也说不利索。她素日是个骂人比说话还流利的人，倒像是受了潮的猛药，这会儿全失效了。“你真的是有病！这是我公司门前，懂？！”
那边口吻强硬，说：“你下车，我和你说话。”
高玟说：“我不下！神经病，你当你是谁啊！”
那边说：“你不下来，就别走了。”
高玟气得定在那里，半晌，叫道：“不走就不走了！”一面说，一面狠狠挂断电话。话虽如此，始终是气不过，亮起马达声声，向对面示威。
辛悦料定她不会真撞上来，闭目靠在座椅安心养神。正要关上窗子放音乐，车身猛烈一震，辛悦的脸猝不及防撞在方向盘上，一瞬间疼得丢了南北东西，眼冒金星，鼻子痛得头脑发麻，辛悦捂着鼻子，不晓得是不是已撞出鼻血来。懵了一会，摇着头一把扯开门，大步赶到高玟车前，狠拍了一下高玟的车头，敲着玻璃说：“高玟！你下来！你给我出来！”
高玟得意极了，骄傲地别开脸故作不闻。
辛悦捂着鼻子，看看指头，又探进鼻孔里擦拭，湿漉漉的，果然出了血。不摸还好，一摸，像是提醒了鼻子，姗姗来迟的鼻血汹涌奔腾而下。不消片刻就流得一手，高玟余光瞥见不对，细看之下大惊失色，连忙取了纸巾下了车，一边擦一边说：“没事吧，要紧不要紧？要不去医院吧……”
擦红了四五张纸巾后，所幸止住了鼻血。高玟绞着手，悄悄地抗议说：“你怎么不拉安全带……”辛悦立心要给她两句重话，转眼看到高玟一张俏脸青中透着紫，那如在膛中的话，就像扣了扳机哑了火。
辛悦鼻子里塞着白色的纸巾条，狼狈坐在侧旁的花坛边沿，低着视线不知在看哪里。高玟站在一旁，一个劲只是把裙子往下拽，小心翼翼问：“你找我干嘛……”
“你能不能——”辛悦擦了一把鼻子，烦倦地低声说：“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高玟为辛悦的语气要发作生气，迫于这番情形，又不得不吞下了一口气，多问道：“插手什么事？”
辛悦说：“这个时间，能取消筹划的吉科布的计划，把我调去法国，除了易应延能干预，还有谁！”
高玟从这话里转了一个弯，明白过来。暗想，她要去吉科布？她还是要去吉科布？！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弄了半天，这家伙突然性情大变原因是为了……高玟不答话，把身子背转过去想，丁贤怎么就想到了？这个事我要是承认了，她要恨我；要是不承认，倒显得我不及丁贤懂她。我若是和辛悦也有过那么一段，未必我哪里不如丁贤。辛悦的一家人就是例子。
高玟不着急下定论，回头说：“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看医生。”
高玟的车被拖走了，只能用辛悦的车送她往医院。辛悦坐在副驾一路胡思乱想，像是，怎么轻轻一撞，自己的车就窝进去一个角，高玟的更夸张，内机油也漏了。若是相互赔钱，她还要反赔掉三分之一辆车进去。这么任性，真个是资本决定实力。她想，往日她是怎么斗胆把那么不值钱的铁线圈送给丁贤的？若换了高玟，这些是断然送不出手的。
开过药回程的路上，两人各怀心思。彼此无言，却已对话了无数对话。
辛悦望着情景重现的夜景，向着玻璃中身畔淡淡的灰影问：“你觉得——”
高玟等她往下说，辛悦却降下了玻璃吹起风。
车到了辛悦楼下，高玟平静问：“你确定要……去吉科布吗？”
高玟完全可以要一个“想要的明白”，也可以自私到底毫不动摇，因为她什么也没有问，辛悦反而失了正义。
“你——”
“不用问我，说你，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