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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呼唤, 打乱了秩序, 被唤人错愕地朝声源望去, 渐渐白了脸。
听众的目光也都投射了过来, 可辛悦这会儿都管不着了。她一动不动盯住了魏嘉宝,按理说, 她应该谙悉这张脸的每个细节,一颦一笑眉眼梨涡。隔着咫尺,却很陌生而不确定……越历历在目越惴惴不安,仿佛那人唤她“姐姐”也唤她“辛悦”,还是方才的事。魏嘉宝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未散尽的笑意,时间濯淡了她身上的戾气, 那些浓烈的爱恨,仿佛也一并被冲刷掉了。任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匆匆,像一片晾在月光下随风摆动的帘纱, 那后面时隐时现的相依相偎、轻吟细语, 不过一副写意旧草。
魏嘉宝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辛悦周边的空气也稀薄了,她怕魏嘉宝会逃走, 从她明白魏嘉宝失踪的原因后,对魏嘉宝就失去了干预的力量,如果魏嘉宝不愿意见面,就会像加梅嘉街头的那次。
然而辛悦还是抑制不住地朝台心移了半步, 眼前一暗, 横里猛拦出两名壮汉, 比辛悦高出两个头,高山一样截住了辛悦,逼着她一连倒退了几步,“女士,你是有什么事?”
来人嗓音压的很低,举止间态度非常强硬,辛悦被逼到门边,对方气势咄咄逼人,大有赶人的意思。汪宇阳怕辛悦受了欺负,挺身挡在辛悦身前,这一举动立即又招来两人,火丨药丨味一触即发,音乐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我找人,我找她——”辛悦不情愿地解释,目光紧紧锁着着演厅中央的魏嘉宝,魏嘉宝神色犹豫,沉下头去。几名壮汉见状,态度更加不客气,一定要轰辛悦离开演厅。
分明对方是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人生第一次,辛悦因为破坏公共秩序被强行驱逐。
深蓝的夜空下面,辛悦胳膊支着腿,默默颓坐在音乐厅外的弧形阶梯。汪宇阳因为辛悦不肯离开,猜想她一定是在等里面的人。那女孩儿和辛悦的五官极其相似,或许和辛悦有血缘关系,虽然很少听她提起,约么记得辛悦是有个妹妹。便安抚说:“姐,你渴不渴,我给你买瓶水。”
辛悦没有心思喝水,沉溺想着心事,好半晌,汪宇阳拎着两瓶水回来道:“姐,我问到了,刚才那个献花的,是个本地小有名气的画师,叫ines……那几个男的,是她的随身保镖,现在已经走了……”
辛悦举起失落的目光,汪宇阳把水递给辛悦,笑道:“姐想不想找她,我抄下了她车的车牌。”
汪宇阳不知道,寻魏嘉宝早已不是辛悦的难题了,这里面说不清理不明的纠缠,辛悦也不打算对外人道,接过水,疲惫笑道:“不是外语不行吗,怎么打听到的?”
汪宇阳坐在辛悦身旁,掏出手机,往辛悦眼前炫耀晃了晃,得意道:“活人还能让一泡尿憋死了?翻译在手,天下我有!”
……
韦斯利去拾桌上冷掉的咖啡,丁贤掐了掐眉心说:“换杯清水吧,这两天都没睡好。”
股东们玩了两小时手机,有的抱手伏在桌面开始发呆。允哲和聂永成挨着头悄声交谈着,坐在最末的航一帆看了看表,直起脊背发问道:“美宝,落实一下,谢总什么时候到?”
航一帆是esse一年前收购的小型技术公司的掌舵人,很有些能力和抱负,技术入股,在esse的股东当中占比最小,为人低调,不怎么爱说话,平日里和谢尧走的相对近些。
美宝是谢尧的助理,兼任本次会议主持,工作四年,伦丁尼商学院硕士出身,比应届985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架子,闻言甜笑道:“就来了,今天是谢总女儿的生日,说是班级组织了活动,来迟一点。”
聂永成率先立起身,漫不经心扣着袖口的纽说:“这样,下午再开始吧,丁董这两天都没休息好……”
话正说着,门外中气十足举起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众目睽睽中,谢尧满面堆笑推门走进来,“让大家久等了……本来我想,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卡洛尔坐镇,我就偷了一个懒……你看看,这真的,啧,太不好意思了,对不住,对不住!”
丁贤穿着浅色的西装,衬得笑容更加温和,等众人迎谢尧坐下来,方道:“今天女儿生日也不早点说,我好准备一份礼物。”
谢尧说着“客气”,松了松领带,又说:“女儿大了,都不知送她什么好,以前无非是一个娃娃一个音乐盒就搞定了,现在真是,自从进了这间学校,有样学样,学着人家要稀奇古怪的礼物,什么限量包鞋都是小意思,那些认都认不全的彩色塑胶熊,一个千把块到七八万块不等,搞不懂!我说她,她就说,这些都能增值……这回这个什么限量版的独眼海盗熊,炒到十几万就罢了,关键我托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到。”
有人便接话:“这个贝尔系列挺有名的,是个元老级玩具,联名了很多大牌,年轻人爱的玩意儿,轻奢,给霏霏玩一下也锻炼锻炼收藏眼光。”
有人道:“有其父必有其女,霏霏这么小就有投资增值的概念了,不像我家的那个,只会玩!”
丁贤低着头,粉色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敲着字母,等众人七嘴八舌议讨论玩具的一波热度过去了,才道:“尧,下午家里有人吧,熊下午到货。没什么送的,难得霏霏喜欢,祝她生日快乐。”
不在于送什么,在于怎么送,谢尧满面红光叹道:“唉哟真是,瞧您!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她也就一时新鲜……”
丁贤笑说:“没几个钱,也是碰巧有认识的人做过这个,不然我也没办法,千金难买心头好,喜欢就行。”
谢尧又是道谢不迭,允哲打断说:“赶紧说正题吧,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丁贤睄过坐末的航一帆,航一帆说:“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吧!这件事其实没必要惊动丁董,甚至允总也没必要,丁董向来负责大局,吉科布那边的事至关重要,也不能分心。况且丁董回来的急,这边情况霎时间也摸不清楚,这次这个事,就是白白在浪费丁董的时间——成效嘛——要我说,交给谢总处理,肯定更事半功倍一些。”
旁人还没说话,谢尧道:“幸亏这是你说的,要是别人,我还以为,你是说卡洛尔的能力不行呢!一帆呀,你可不能给我下巴下面支砖啊!我是什么想法,卡洛尔最知道的!”
丁贤接话说:“都是一起过来的,其实早期我就有想法让有能力的进董事会,大家客气来客气去,推到现在,也是有一定影响了……我长期在吉科布,这边有必要找一个人把控全局。”
航一帆的目光在丁贤和谢尧身上来回辗转,允哲神色凝重不发一言,聂永成试探问道:“丁董的意思是?”
“我想卸任董事,让有能者居之。”丁贤说。
……
电话座机上嘟噜噜响了一声,辛悦捡起听筒,惊起阳光下面一撮淡蓝色跳腾的尘。
棕色的地球仪,电子日历钟,细长的裁纸签字笔,小型盆栽,堆成山的内刊和科技杂志……阳光太猛,照得一切恍惚像在梦里。辛悦在这里坐了一上午,终于等来了闹事者安然无恙的最新检查报告。就在今天早上,一个怀疑持危险武器的闹事者在通达四楼被抓,争执中,男人跳下了楼。
通达管理者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的形象在移民中间不胫而走,高知和掌握关要部门职位的移民情绪被极大的煽动起来,今日纷纷称病在家。
缇娜代表通达向辛悦传达,除了希望她能完美处理本次意外事件外,还希望她能尽快给出关于移民工作名单被冒名顶替的解决方案。
从旧日的工作档案中找出冒名顶替的问题症结宛若大海捞针,引咎请求处分辛悦不是没有想过,顾虑到一旦失去信誉,能否留在通达,并顺利过渡到负责吉科布方案的不确定因素很大。
辛悦想丁贤,短短两天,这种思念到达了这些年的巅峰。就像马拉松长跑到了最后一刻,眼看着胜利在望,自己渐渐力有不逮之余还增添了失去平衡的恐惧。
清醒的梦里不止一次地想靠近她,抱她,吻她,却只是哽咽地拉着丁贤的手,醒来后摸着空荡荡的身畔,反复告诫自己,沉住气,耐下心来,丁贤在等她。
沿着灰色的马路,随处可见一片片彩色的难民帐篷,褴褛的年轻人笑嘻嘻地守在路边向沿途的车辆要钱,专注除了工作以外的所有事。
汪宇阳问:“姐,我们为什么到这儿来……”
辛悦说:“看到这些人了吗?这些才是真正的难民,受教育水平低,没有一技之长,部分人只会说英语,大部分人不会法语,也抗拒学习。别看这些难民流离失所,其实他们并不稀罕这里,拘于本地的一些政策原因,他们也不愿意在这里工作生活,说白了,这里只是过渡,多数人等待着更好的去处。本地人很抗拒这批人。”
汪宇阳道:“真讽刺,互相看不上!那通达那些难民呢?”隔着一扇玻璃,灰色的车里和彩色的车外是两个世界。
辛悦说:“通达接收的大部分,其实是这些人当中的中层,高知和专业人士很多。”
辛悦的话说到这里,汪宇阳便立刻醒悟接话道:“我明白了,通达雇佣这批人,其实是廉价劳动力……”
辛悦若有所思道:“这些人,贡献大,需求少,无非是安身立命。能在本地扎根,都得来不易……”
汪宇阳说:“姐这么说,我就不懂了,既然得来不易,怎么会做那么激进的事,还动不动说罢工就罢工了,本地人要说爱罢工,他们是爷啊……嘶——”汪宇阳吸了一口凉风,“这不对啊,有鬼!难道说……有人想把他们当枪使!?目的是——对付你?!”
辛悦微微一笑,“几年前,传说这群移民里,因为有人和管理发生了口角,纵火烧了工作区,我当时没有在意。后来我陆续留意了这些年有关难民的新闻,发现难民的安置中心和流浪者收容所都曾被多次纵火……期间,难民被指控犯了许多罪行,偷盗,性丨侵,多匪夷所思的都有,十六岁的少年被控性侵六十多岁的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