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一位公主啊!”我不觉有些咋舌。
在我的印象当中,皇家的公主总是深藏于宫廷内院之中,应当是那种养尊处优尽情享乐的主子,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在大堂之中为群臣歌舞,真是匪夷所思。
“好好好——婉转歌喉配锦绣文章,真是天作之合!这么好听的曲子老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词好,曲好,唱得更好啊——”有人在卖弄他的欣赏能力,正是重新回到宰相位置上的老臣赵普。只不过他的比喻实在有些不恰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凭借半部论语就帮助太祖平定中原的。
群臣中并没有多少人是认识这位公主的,因此当他们看见这位唱罢新曲的少女径直走向皇帝,并直接坐在他的身边时,都以为这是太宗皇帝的新宠妃子,直到太宗皇帝为大家作了介绍后才明白自己又失算了一次。
“颀儿你不是一直问父皇追问方才那首词的作者么?今天父皇就明白地告诉你,那人就在群臣之间。”宋太祖有些恋爱地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对她说道。
“父皇——”那颀儿公主拖长了声调,拉着皇帝的袖子连连晃动,撒娇道,“您这不是存心难为颀儿嘛,楼上有那么多大臣,颀儿如何能看出是那位先生写的?”
“是啊,皇兄——”秦王廷美也凑了上来说道,“如此绝美的曲子,连臣弟也很想见一见他的主人呢!”
群臣纷纷随声附和,本来经过了后唐五代的战乱,文化生活也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乏有着名的诗人现世,虽然说南唐后主李煜的归降曾经为京师的词坛增添了一抹异样的色彩,但是终究已经离奇辞世了,而余者碌碌,大宋朝的词坛顿时显得有些青黄不接了。
如今乍闻如此新奇之曲,众人的兴致如何能够不被引逗起来?
“怎么,秦王你也不知这曲子的作者是谁么?我以为你应当知道的呀!”太宗皇帝有些意外地看着秦王廷美,忍不住问道。
“臣弟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秦王见皇帝的神色有些惊讶,乃惭愧地答道。
楼上的大臣们顿时互相观望,或是摇头或是摆手,表示不是自己所作。
“这曲子只是听起来比较舒服罢了,用得着那么紧张作甚?”七郎在我旁边忍不住小声唠叨了一句,他不喜文墨,自然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不太上心。
“你懂什么?!”还未等我答话,四郎就在一旁驳斥道,“太平盛世就需要有文人来粉墨的,否则怎么能显示出我大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来?”
“噗——”我听的四郎此言,想笑又不敢放声大笑,心裏憋得难受非常,已经进了喉咙的东西上不来下不去,忍不住一口酒水喷了出来,连声咳嗽不止。
由于我们几人的席位靠前,因此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颀儿公主秋波扫了过来,看到我的狼狈像有些不悦,心道此人好似几辈子没有喝过酒似的,竟然在皇家宴会上出丑,居然还衣绯佩鱼,简直是有辱皇家的威仪,于是有心嘲讽于我,就对太宗皇帝说道,“那作者是那位先生,颀儿自然是猜不出来,不过颀儿想,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喷酒的这位仁兄!”说着将那纤纤玉指向我点了过来,眉目之间隐约还有一丝得意的神色。
群臣顺着这位公主的手指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喷酒的家伙,却发现正是这次宴会的主角之一,杨大将军的六公子,三千轻骑破敌两万的新一代领军人物,在十字街搞风搞雨的始作俑者,顿时收起了准备大肆嘲笑一番的想法,有些尴尬地看着脸色古怪的皇帝与洋洋自得的公主。
我的咳嗽稍微好了一些,正在同一只烤鸡翅膀做斗争,却发现身上好似被无数钢针扎到一般的难受,抬头一看,却见上自皇帝,下至百官,大家都用一种象是饿了三天后发现了半块儿剩馒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看着,心中不禁发毛,连手中的烤鸡翅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有些期期艾艾地愣在那里。
“咳——”皇帝威严的一声咳嗽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颀儿不得无礼!”太宗皇帝沉声说道,“那位杨将军乃是以三千兵马击败辽兵两万大军的功臣,就是父皇我也对他非常的欣赏,你怎么可以如此取笑于他?还不速速道歉!”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粗鄙武夫嘛!凭什么要让颀儿为他道歉?”那颀儿公主少有听到皇帝责备,心中委屈,小嘴儿一撅,百般不情愿地说道。
“恩——”太宗皇帝拉长了鼻音,面色不豫。
群臣见皇帝不悦,都不敢出头,惟恐得罪了皇帝或是公主或是我们天波杨家的任何一方,歌舞也停了下来,一时间楼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我见情势不妙,如此僵持下去,不但皇帝面上无光,而且公主还会将怨气撒到我们的头上,于是转念想了一下后,硬着头皮上前说道,“陛下,公主殿下,小臣确实是粗鄙武夫一个,陛下不以臣愚昧,赐予统军大任,没有丧师辱国已是万幸,大胜敌军全是仰仗圣上洪福齐天!蒙陛下赐予绯衣银鱼更是远超奢望了,又怎敢同公主殿下计较,这也与礼不合呀!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这话就比较谦恭礼让了,听得无论皇帝还是公主大臣们都微微颔首,表示比较顺耳。
还没有等皇帝发话,那颀儿公主抢先说道,“恩,难得你有自知之明,说话也比较顺耳,还有几分儒雅的气质,本宫就收回刚才的那些话,方才算是冤枉你啦——”说完还对我粲然一笑,颇有些阳光的感觉。
“哈哈哈哈——”太宗皇帝忽然捧腹大笑道,“没想到颀儿偶尔也有讲理的时候,真是令朕大开眼界了!”
“父皇你这话好过分哦!好似人家从来不讲理一样,您怎么可以这样编排女儿呢!”那颀儿公主不依道。
“呵呵——”太宗皇帝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颀儿啊,让朕怎么说你呢?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天下间除了自己就别无高人。有道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啊!你怎么能猜得到,写那水调歌头的作者,正是被你称为粗鄙武夫的杨小将军呀!”
“他?!”颀儿公主的眼睛几乎跳到了地上,下巴更是久久无法合上。
群臣之中也是一片议论纷纷,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们一家四口。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杨家虽然也是世家,但是终究偏于武勇,根本谈不上诗礼传家,若是说上阵杀敌攻城掠地自然是绝无孬种,可是这舞文弄墨上就从来没有出过彩,怎么今天竟然转了运了,居然出来一位堪称才子的六公子来,更何况是文武双全,不觉都有些惊疑,甚至有些吃味儿。然而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会与他们说白话,很多人立刻选择了相信。
“原来竟是延昭所作,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了!皇帝慧眼选中的人才果然不同凡响,继业公生得好儿子呀!”秦王廷美见机得很快,难怪府中的通判吕端在自己的面前不止一次地提到杨家六郎是个难得的人才,今日方才明白这个人才的含义何等珍贵,自己好歹也算是举荐之人了,这个识人之明除了皇帝能摊上之外,多少也能落到自己的头上几分。
“真的是你所作?!”颀儿公主冲到了我的面前,瞪大了眼睛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子后,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那首水调歌头真的是你所作?!”言下犹自有些不信。
我看了看周围,持怀疑态度的并不只是公主一人,有不少的大臣们也是抱着同样的怀疑态度,只是在皇帝面前,不敢放肆罢了。
“这个,好象的确是我出自我的口中,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流传出来,还被公主知道了,臣也有些惶恐呢!”我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也不知道这位落了面子的公主会如何对待我。
“你确定?!”公主又一次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