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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须发皆白的货郎,看着陈子陵从柳府里出来,忙对着他笑道:“这位公子,买一个炊饼!刚出炉的!香着哩!”陈子陵心中也自烦闷,但是听着这货郎的声音,清润刚劲,觉得说不出的亲切,于是,豪爽地掏出半绽银子,对着这货郎说道:“买你两个馒头!这剩下的银子都给了你了!早点回去歇着吧!”这货郎听了,感激不及,连忙挑了两个大炊饼,放在荷叶包里,给了陈子陵,方千恩万谢地走了!那货郎又自转向这柳府的后院而去。
柳时元按了一胡须,又佝偻着个背,化作一个老年货郎,陈子陵自是没有认出。他这几日,因在柳府后院,卖些炊饼,买一送一,买五送十,是以这柳府的下人们自早间对爱去这老头的摊子前买,权当做早饭。
有时柳时元看着这些仆人,假意说道:“看着几位姐姐都穿着甚好,想来府中的夫人是个极其慈善的人儿罢?”
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子便说道:“我弥陀佛!我们夫人虽说年轻,却是个慈善人儿!只是不大管这府里的事儿!如今只在这庵堂里日日求神拜佛呢!也真是可怜见儿的!”
柳时元便装做好奇的样子,口中笑着问道:“可是奇了?难道这府里竟没有主子呆的地儿么?竟弄的堂堂的夫人住到一个庵堂中去?”
一个拿着扫帚的婆子听了这话,吃完了炊饼便道:“你这货郎,可真是好笑!莫非竟是外省来的不成?难道竟不知我们府里的大人落了河、生死不知的么?如今这商州城内,这事儿可不是人人皆知?”
柳时元便装作造次道:“原来如此!真是可怜了贵府夫人了!”
那婆子便又要了一个炊饼,边吃边道:“夫人喜欢清静!年轻轻的没了丈夫,哪个心中不悲伤呀!”
另一个多嘴的婆子便道:“只是那个陈将军也来的忒勤快了些!往庵堂中一坐,定是半日!我们做下人的都看着不像!叫人疑心?只是不知夫人是怎么想的?”
那拿着扫帚的婆子便说道:“休要胡说,休要胡说!哪有这样诋毁起自己的主子来的!给管家知道了,又要掌嘴儿了!’
那个多嘴的婆子便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要进去打扫了!扯了这半日的闲话!究竟夫人也是好的!哎,瞧我这张嘴儿!”说着,忙忙地拉着那拿着扫帚的婆子,进了府里后院不提。
这厢柳时元听了这些婆子的话,虽然不一定当得真,但是可以肯定的便是:陈子陵很关心罗茜雪,常来探望,以至引起府中下人的猜疑。
想到此,他便放下担子,深深地朝着那府里的庵堂看着。茜雪啊茜雪!何必为我守着灵,如果你的心已经有了改变,我自也是不会怨你的!
若是心里有了陈子陵,便大着胆子走出去罢!白白守在庵堂里,耗费着大好的青春!若是为了所谓的歉意,你大可不必!子陵外冷内热,看似粗心,实则心细如发,待你自会是极好!我可也是放心十足了的!
可话虽如此,到底他的心里,还是意难平!毕竟,这罗茜雪,还不知他就是她小时候苦苦寻找的小瑞!
他便这样挑着担子,失魂落魄地朝前走去。
这些时日,宝簪楼的梁红鸢,心绪也自是不宁静。及其不宁静。
且不说这些时日,这宝簪楼门前门后,总有那么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儿来回走动,令她生疑。再一想到和李小贵自去寻找罗茜雪后,便一直下落不知,这些可不都让她心烦意乱?想着这柳时元竟然在出使齐朝的时候,失足落了水给淹死了,她对此自是不信,想着李小贵那日走之前的言语,心中更是沉了一沉儿。
更让她惊着的是,这失踪多时的罗茜雪,竟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会回来了,这满大街的传言都是:这罗茜雪此番回来,是要给柳时元守节!想来这罗茜雪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可总是从她这宝簪楼里出去的,她梁妈妈对她也甚是挂念。
看着罗茜雪安然地回到了柳府,梁妈妈心中忽地想到,会不会这茜雪已经在齐朝和柳时元以及李小贵见过面儿了?此番种种,她总是觉得蹊跷。想着这李小贵的不明下落,她便越发有了要去柳府见一见罗茜雪的心思。
这见她的心思一动,梁红鸢此刻便再也坐不住了。
今日,她便赶着吃了早饭,简单梳洗一番,这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地,总该吃些酸的东西解馋。便雇了顶小轿子,往柳府大道而去。
管家已经得到了通报,知道是宝簪楼的老鸨来访,心中纳闷。他虽知道夫人也是出身青楼,可是心中对这茜雪没有任何的轻蔑之意!且不所夫人昔日在那楼中呆了一年多,都不出门待客,已是令他敬佩!只说她顶下了这马夫所为之事,心中便更加感佩于她的善良!听闻大人已经罹难,本可以远走高飞,却仍然回来了府中,为大人日夜还愿!种种所为,日月感召!
他心中虽不知这宝簪楼的老鸨来见夫人所为何事,但还是亲自去庵堂向罗茜雪回报了。
罗茜雪在里面诵经,听了心中也正纳闷。想着昔日在楼里这梁妈妈其实对自己也甚好,自是没有不见她面儿的理。于是说道:“管家,请她进来吧!昔日我在她楼里,她对我不错的。从不迫着我做什么事儿。我就在这庵堂见她吧。”管家听了,点头自去召唤。
一时这梁红鸢进了柳府,心中也十分复杂,这一生,茜雪的生活自是无忧!可是,这般年纪轻轻儿的,却要在这深深的府邸里虚度终生了!一时到了庵堂之外,管家方对着她道:“夫人一向都在这里间待客!你且自己进去吧!”梁红鸢说了声:“有劳管家了!”
梁红鸢推开了庵堂的门,听到了阵阵的木鱼声。举目四看,终于看了在庵堂的一侧,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人儿,闭着眼睛,敲着木鱼,神情专注。听到了前方的脚步声,方停下木鱼说道:“是梁妈妈吧,进来坐一坐罢!”梁红鸢听了,见才十六岁的罗茜雪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心中倒是十分的难受,她顺势就在她身旁坐了,说道:“茜雪姑娘,不,是柳夫人!你瘦了好些!”
罗茜雪听了,方说道:“妈妈,你还是叫着我的名儿罢,听着这夫人夫人的,你也尴尬,我也尴尬!想来我还要多谢你呢,当日在宝簪楼里给予我的照顾!”说了,亲自给梁红鸢倒上一杯茶。
梁妈妈喝了,感慨道:“如此我也就不扭捏了!哎!当日我要是不允诺给这柳大人这门亲事,想来,茜雪姑娘也自不会有今天这般光景了!这事儿都怨我呀!怪我贪财,可是害苦了姑娘了!”梁妈妈心里也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