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人生苦恨无穷已(二)(2 / 2)

燕倾天下 天下归元 1859 字 3个月前

我霍然回头,便见未闭的门扉处,贺兰悠长衣大袖,银环束发,微笑伫立在仲夏高山深谷尚算柔和的早风中,眉如翠羽,目闪流星,整个人,明珠般熠熠生辉。

这番神采奕奕,哪里象个竟夜长咳无一时闭眼的伤重之人?

我捺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回他一笑:“你也早。”

“自然是早,”他淡淡看我一眼:“整夜听得有人徘徊不已,只怕也不容易睡得着。”

我怔了怔,知道昨夜那一番折腾竟已被他听了去,一时又羞又恼,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燃烧的热意压制下去,换了端容:“若是未休息好,还是回房安然高卧罢,我可不希望你在替我师傅解毒时睡着了。”

话虽如此,我仍在细细端详他,他虽尽力扮得容光焕发,可声气里的虚弱,脸色的苍白却难以完全遮掩,我不知道解毒需要耗费他多少精力,只是他现在不及全盛时期的三成,三日解毒,当真能支持得了?

贺兰悠却笑得浑然无事:“你放心,我既应了,便能做到。”

我深深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便事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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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三人跟在贺兰悠身后,进了他的前院,贺兰悠揖让有礼的请我们坐了,老仆端上早膳来,俱是山野之物,倒也清爽可喜,各人却是心中有事,食之无味,我从筷子缝里看了沐昕几眼,他有一挑没一挑的心不在焉,半天碗里清粥也未下去半点,我皱皱眉,想劝他多吃些,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经了这一夜,我,沐昕,贺兰悠之间原本勉强维持的太平无事已被尴尬的现实击破,饶是我自负聪敏,也解不得这情网尘丝,有生以来第一回,只能做了无用的逃兵。

只觉得堵心,我也很快放下筷子,一直沉默的近邪突然问贺兰悠:“解毒后我能恢复几成?”

贺兰悠笑道:“若有两个时辰静坐调息,当可恢复八成,若无,顶多五成。”

近邪点点头,转向我道:“我是你师傅。”

我登时大为头痛,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把话先堵上:“我知道是师傅,但若乱命,我亦可不受。”

近邪扯了扯嘴角,大约极是痛恨我的反应敏捷:“我说了算。”

我摇头:“这个不算,师傅,别动什么为我断后之类的念头,我们辛苦来到昆仑就是为了你的命,你却如此不当回事,难道我的一番努力就全白费了?”

近邪冷哼一声,却听一直沉默的沐昕道:“怀素,若是贺兰教主要留下你,你就和尊师和方姑娘先走罢,我武功虽然不济,倒也可挡上一阵。”

我将筷子轻轻一搁,击得碗盏丁玲一声,盯着沐昕眼睛:“一起来就一起走,谁也别动什么舍身的傻念头,做人质也未必要紧,你忘了,也许故人会记旧情也说不定。”

当着方崎的面,我不愿说出允炆的名字,不愿泄露身份,父亲号称是勤王之师,其实谁都知道他是反了,我也算个反贼之女,我自己不要紧,可不能害了沐昕和师傅。

这裏的故人,自然是允炆,那个荷塘边凉风中微笑说要等我的少年,我不相信他会杀我。

沐昕却在摇头:“怀素,人是会变的,巨大的权势和无上的地位,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我不想争辩这个问题:“也许没那么糟,也许我们会来得及。”我转向贺兰悠,他一直在微笑听我们说话,眼色清如雪黑如夜,如此分明,却又模煳得看不清任何真实思绪。

见我看他,他果然给出个温柔的笑容:“是的,也许,不过,诸位不可抱持太大希望。”他转向近邪,微微一礼:“请随我来。”

我随之起身:“我和师傅一起。”

虽然不愿承认,可我知道,我并不信任贺兰悠,毕竟,师傅现在这模样就是他害的,谁知道他是真心肯为师傅解毒,还是会再害他一次?

贺兰悠笑容不改,深深看了我一眼:“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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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到,贺兰悠那间简朴的内室里,居然别有洞天。

贺兰悠轻轻在榻上一拍,以我眼力,竟也未来得及看清机关何处,便见床板翻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有石阶级级逶迤而下,洞内似燃有烛火,有隐隐微黄光亮闪跃。

沐昕和方崎不放心我们,也想跟下去,贺兰悠拦住了:“还得你们在外面给守着,若有什么不妥,”他指指床边一个看来很象装饰的铜环:“轻击三下即可。”

贺兰悠当先下了洞口,他的声音在不算宽阔的洞中传来,听起来却颇遥远:“两位,请务必每隔两级台阶落脚,否则会引动机关。”

我们依言下了,直到落地,我回身看了看,洞口已无声掩上,我笑笑:“贺兰公子,看这机关布置,想必底下布的是连弩箭吧?”

贺兰悠声音毫无惊讶:“自然瞒不过你。”

密道很幽深,两壁森黑如铁,隐隐听得水声,水声里夹杂着奇异的细碎之声,幽远飘忽,听来有如鬼哭,两侧点着牛油蜡烛,但不知为何,光线依然似明似暗,越发映得大袖飘飘前行的贺兰悠身形诡秘,不似人间中人。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密道里徘徊盘旋淡淡血腥气息,那些昏黄的光线里映出的重重影像如同地狱魅影,扭曲狰狞,变幻森然。

我并不惧鬼神,却直觉的对这密道心生畏怖,这裏有种神奇的暗黑魔力,令进入的人丧失心神。

冷汗微微沁出,我靠师傅近了些,喃喃道:“这昆仑千年冻土,如何能开凿出如此规模的密道?那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前方的贺兰悠,听到这话背影微微一震,却没有回头,过了一会,才听到他答道:“此地是紫冥宫三大密地之一,自建教初始便有的,至于建造的秘密,恕我无法奉告了。”

我勉强一笑:“无妨,我也没兴趣知道。”

路仿佛长得没尽头,其实不过是怖由心生而越发难捱,似是很久之后,方听得转过一个弯的贺兰悠轻轻一笑:“到了。”

我停下脚步,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令我一怔。

而突然出现的那几个人,更令我呆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