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里,扬恶再次哗的一声,喜滋滋拍我肩膀,“老天有眼,怀素宝贝,你居然也有人要---”被我看也不看一反手,再次掀入院中。
老头稳坐如山,捋捋胡须,笑眯眯将沐昕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那目光实在让我汗颜,偏生沐昕好定力,神色不动的任他看。
老头看了半晌,双掌一拍。
“好!嫁了!”
砰通一声,第三次奔进来的扬恶没站稳,一个腿软栽到地下。
就连弃善雪白冷漠的娃娃脸上也多了点惊异表情,随即哼了一声,咕哝道:“我倒觉得那个……”话到一半被近邪用菜堵了嘴,他怒目横视,一巴掌便扇了过去,近邪抓起一碟菜一挡,砰一声,所有人立即忽的一下退远。
远真今天扮的是赋闲的官老爷,立即很有官威的踩着方步上前,竖目道:“呔!尔等鼠辈宵小,当街闹事,没有王法了吗?……”
那两个对望一眼,难得很有默契的同时伸手,各自揪住他左右衣襟,唿的一声,便拖出了房内。
寒碧流霞捂嘴笑道:“哎呀今天怎么了,好端端的把菜都毁了,我去叫店家重新送些来……”互相推着笑着,出去了。
刘成微笑着看了沐昕一眼,道:“我去看看他们。”拉了拉一直颇为沉默的方崎衣袖,两人一起出去了。
一时房内,众人俱巧妙作鸟兽散,只留下我,沐昕和老头。
老头笑嘻嘻看着沐昕,那眼光,当真如看孙女婿一般。
“你小子很聪明啊,知道抓老爷子我的话柄?不怕触怒我,你想娶我家怀素就没戏了?”
沐昕静静笑道:“老爷子岂是一言生怒之人?”
老头瞄瞄他,“又来拿话套我?嗯,说起来,沐家小子还是配得上我家丫头的,西平侯府也名声不错,其实我老人家也好,怀素也好,看重的都不是世间权位荣华,不过但得知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已,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若娶到怀素,你将如何待她?”
你将如何待她?
我一笑。
这样的话,拿来问沐昕,其实有些多余了,他会如何待我,难道我到今日还不明白么?
沐昕对这个问题并无一丝不耐之意,他微微侧首,向着我,静静思量的姿态令人心生安宁,而笑容如此清朗,碧水一泊,明澈如斯。
他一字一句的答。
“汝喜为我喜,汝悲为我悲,虽死浑不惧,虽别魂不离,系我一生心,求汝,展眉欢。”
最后三字,他说的如此清晰,似要努力将言语的力道,深刻进我的心裏。
我微微绽开一抹笑意,而他目光流转,似可醉人。
沐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见我神情,随即再一笑,“谓予不信,有如皦日。”(诗经《王风·大车》,彀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我指日为誓,今生活着的时候,如果不能结为夫妻同居一室,那么死后我也希望和你合葬在一个墓穴中,日后,当你对我的话有怀疑时,请抬头看看天上永不消逝的太阳。)
六月熏风,柔软拂过敞朗厅堂,廊下芳草寂寂,夏虫唧唧,安静里有种沸腾的温暖,如我此刻,曾在热水火海中煎沸过,再被温泉煦风安详抚摸的心。
也不知道对视了多久,直到老头不耐烦,梆梆的敲桌子,又作势伸手,虚空左拉一把,右拉一把,抓抓挠挠做缠绕状,再狠狠打了一个结。
我瞪他,“做什么?”
他摸胡子,“做什么?这么盯着我老人家看着累,挽个结,方便,省得还要找对眼。”
转头对微笑的沐昕道:“亲也求了,誓言也表了,我老人家也看中你了,怀素丫头不做声便是乐意了,那还啰嗦什么,想看,娶回家看一辈子去。”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本历书来,在手中哗啦啦一阵乱翻,半晌,一拍大腿,喜滋滋道:“真是巧了,明天就是个好日子,娶亲须趁早,那就明天办了吧。”
……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老头,做甚?我是洪水猛兽?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踢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