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方白要打哆嗦了,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杀个人而已,还真是麻烦。忽的想到什么一般,她转而问莫良宵道“你不会是想学玲珑吧?”男人笑了起来,他飞扬神态洒脱峻拔,冲她眨眼道“反正时间还早,无论如何小爷都会在寿宴当天完成任务的。”方白将头扭回去没好气道“不用你动手,这是我的活计。”后者发出一阵干笑,心中却想着,你未必有那个杀他的能耐。潮州,一个在江湖朝堂都举足轻重的地方。此处地处偏南,临海,素以珍珠珊瑚闻名四方,还以船王黄家名震天下。黄家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座深宅大院依托一座石山绵延而建,规模并不大,但整个宅邸却造型别致堪称鬼斧神工。想来如黄家这般富贵所追求的已经并非享乐,赚钱似乎成了他们的习惯。宅院森森,山泉叮咚穿府而过,在后院假山之下更有一片人工开阔的湖泊,江南水多,不管是高官显贵的府邸还是文人墨客的私宅,清溪碧潭湖泊总是最重要的点缀。临湖而建一座白楼正是黄家少奶奶洛紫荷的住所,此时她正站在三楼凭窗而望,目光所到之处看到的是一男一女。男人身着一件湖绿的锦袍,一柄长萧,带着靡靡之音在假山池沼间回荡,而那女子却如一只穿花蝴蝶在花丛之中翩翩起舞,从外人眼光看来,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这两个人,一个是她洛紫荷的夫婿,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少爷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二小姐带到少奶奶跟前来的!少奶奶您脾气就是太好才受这样的窝囊气!”连她身后的丫鬟女寅都在为她打抱不平,洛紫荷也是觉得自己的脾气太好了,否则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可话说回来,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她才是那个拆散他们的人啊。“这窝囊气是我自找的,眼不见为净……”她转身欲要离开窗边,却听到一人高声叫她道。“姐姐!”她浑身一僵,站在那儿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姐姐!紫荷姐姐!”洛紫荷,一个带着浓郁风尘的名字,好在她没有生在官宦人家,否则这样一个名字认祖归宗只会玷污先祖的颜面。而她的妹妹却有着一个被寄托了无数美好愿望的名字:洛霓裳。霓,虹也,裳,轻纱软罗曳地裙。洛家雕花绣楼里挂着一幅字:一曲霓裳酒一觞,晚风殿外散荷香。池中明月似回眸,几度梦回隔纱帐。写这首诗的人正是黄家这位独生子黄旭,字少昆,潮州人称黄半城。要说黄半城这个称号的来历还有段典故,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洛城城主年少之时曾与一位花楼女子定情,珠胎暗结将女子带回家中,十月怀胎产下一女,正是现在的洛紫荷。在洛紫荷出生没多久,洛城城主便遵父母之命娶了一位大家闺秀为妻,当家主母年轻貌美精于计算,城主对她母亲色衰爱弛,她母女二人逐渐被遗忘在一片小院。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当家主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隧使一计,以她母亲不检点为由逐出洛城。那是一个冬天,离开洛城之后的母女二人饥寒交加漂泊无依本欲寻死,但好在被她师父所救,不出几年母亲病逝,在那时,仇恨的种子就已经在她小小的心底生根发芽。她设计接近洛城城主三番五次救他性命,终得引起他的注意,父女二人喜相逢,接她回家认祖归宗,这都在她的意料之内。进了洛家的大门她就明确了自己的仇人和目标,那就是洛夫人和她的女儿洛霓裳。对于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姐姐,洛霓裳百般不愿,处处与她作对,这也正合她意,巧妙化解之后还能让其自食恶果。却不想自己报复的快感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发生了变化,这个人正是洛霓裳的青梅竹马——黄旭。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黄旭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少年,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厮,面如施粉如冠似玉,就这么大步走进了厅中。“洛叔叔近来可好,家母让侄儿给叔叔带来些千年人参作药,不想喝药当参茶喝也是极好。”“哈哈哈哈,有劳你娘惦记着,我这多年的病根哪这么容易……”“少昆!”没等洛城主话音落下,洛霓裳就像一只花蝴蝶一般撞开了洛紫荷飞扑上前。少年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个满怀不恼反笑,将她抱在怀中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洛城主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一对少年男女玩够了才呵斥道“霓裳啊,成何体统,都是大姑娘家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没大没小的。”小姑娘吐吐舌头好不可爱,而一直站在后面的洛紫荷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和这个天真明快的花样少女比起来,她就像是一个苍老的怨妇一般,她也才十几岁的年纪,也是花样的岁月,却因郁结于心的仇恨而难以自拔。不知为什么,她特别不想让那明眸俊秀的少年看到自己的模样。但他还是看到了,黄旭问道“哎,这一位姑娘是谁,怎么看着和你这么像?”洛霓裳不满道“谁和她像,鬼才和她像呢,哼!”洛城主瞪自己的小女儿一眼,隧又对洛紫荷道“紫荷,过来见过少昆,我们洛城与潮州黄家历代交好,你也好认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这一位是洛叔叔那位认祖归宗的女儿吧?”“正是。”洛紫荷只得走上前来,侧身屈膝行了个同辈之间的礼“紫荷见过黄少爷。”“紫荷妹妹不必拘礼,日后和霓裳一样叫我少昆即可。”他伸出手来虚扶一把,谦谦少年如玉似圭。事实证明,她到底与洛霓裳不同,那少昆二字也到底不是她能叫的。时日一长她才知道,这黄旭的谦和之态仅限于长辈面前,有他助长洛霓裳的气焰,她变的更加趾高气扬。他天生就是一个富家纨绔的料,自幼含着金钥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已经没什么追求的他将自己仅有的乐趣变成了捉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