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开那一片片高大的阔叶,莫良宵估摸着这个地方起码几百年没人来了,而方白,她会在哪?她现在到底是生是死?想来方白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是生是死,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片夺目的光芒,有些刺目,她又不得不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你醒了?”男人的声音,音色之中虽带笑意,但却略微有些冷魅。方白从鼻腔中嗯了一声,任由自己躺在那儿,现下连眼皮都懒的睁了。“呵呵,放心,你没死。”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人又补充了一句。方白略微有些失望的睁开眼睛,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她明明看到了忘川之水和曼珠沙华的光芒,那些刻画在塞北壁画上地狱的景象。这一下,她的目光逐渐矫正,原来,她所看到的水泽就在自己身边,而那些华光也并不多彩也并不缤纷,只是一堆篝火投影在墙壁之上。说话的男人坐在篝火旁边,正双腿盘膝,摆弄着一根树枝。方白又抬了抬眼皮,他对好看的男人总是要多看几眼。若不是这个男人开口说话,她就忍不住怀疑他应当是个女子。一身青衫是夏日的荷塘裁剪出来的一般,那细长的眉眼带着分魅惑的笑意,桃花盈盈,他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如一片黑色的瀑布,服服帖帖,没有一根是翘起来的。他那姿态好像就是在告诉世人,美人就该穿着青衫,披着长发。他薄唇微启,让人有几分动容,若是一个女子那多少人得想要一亲芳泽?方白心想,自己一定是死了,否则怎会看到男生女相?这是哪?不是地狱,难道是天宫吗。男子还在摆弄那根细长的木头,似乎在雕刻什么东西,始终都没有看方白一眼。最终,方白的好奇心战胜了自己处变不惊的从容姿态“你是谁?这是哪?”“我?我是一个路人,你也尚在这悲惨的人世。”方白一头雾水,想要坐起身来,却扯痛了胸口,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记忆汹涌进脑海,她想到了自己是被慕容遥所伤。唉,慕容遥那一招是抱着必杀的心态,她恐怕这一下伤的不轻。看方白一手捂着胸口,那男人又调笑道“你落崖的时候我看到了,便在半空接了你,也不至于摔死,只是你身受内伤,肋骨断了一根,脏腑破裂,我便帮你接了骨,现今还不能动弹。”方白用手按了按,顿时就疼的冷汗涔涔。那男子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方白又将手缩了回来。男子道“现今你腹腔之内淤血得尽快排出,”方白点头,她也赞同男人所说,然而此处阴暗潮湿,只有一簇篝火跳动,四周除了石壁就是一滩潭水,什么都没有。再抬头看去,在她头顶的石壁上有些小洞,但却没有阳光照进来,还不知这崖下是怎样的光景。方白道“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再为我费心。”男子将手上的刻刀放下,唇瓣微启,吹吹手上拿着的长木条“我并未为你费心,只那月神曾经说过,众生苦,与我无关,众生与我相见,那便与我有缘,有缘者,便同我手足。”月神?方白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子,她忍不住怀疑这男子便是那传说中的月神一样,这是一个信奉月神的男人,难道他是羌夷氏的族人?男人衣襟上绣着白色的暗纹,那明显是象征羌夷氏地位的桂花。这个男人,果真是羌夷氏的人……方白对羌夷氏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是一个生活在西南方的民族,他们那里尽是穷山恶水,生活极其艰苦,然而自己却自成一派体系和法律,只要他们与朝廷相安无事,朝廷也懒的管他们。都说江南水乡出美人,看来所言不虚,那位于西南方的羌夷氏也出美人。男人摆弄着手上的树枝,持平放在眼前看了看,又递到嘴边吹了吹,空气从空心的管子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并不是一根笛子,自然没有音乐。羌夷氏是一个神秘的民族,早在前朝,朝廷就拿他们毫无办法,到了本朝,一直偏安西南,与黄家,百丈崖,还有墨阁并称江湖四大传奇。男人吹了吹,复又拿了小刀在那树枝上重新刻了起来,上面被他凿了几个孔,还真有点像笛子,但方白知道,这种东西根本吹不出乐曲。她颓然倒在地上,枕着一堆杂草,感觉到胸腹之内气血不能流通,内力也使不上来,若是墨归在此,说不定开膛放血能救她一命。正这么想着,那邪魅好看的男子又一次将树枝拿到嘴边,手指搭在雕刻出来的小孔上,唇瓣一抿就煞有介事的吹奏起来。男人长的本就好看,衣袂如水,发丝漆黑,狭长的桃花美目带着盈盈笑意,长笛握于手上,堪比月神风流。然而方白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以至于带动了内伤,让她又疼的直抽冷气。怎能不笑,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吹出来,他却还摆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为了减轻身体上的痛苦,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个好看的男人,再这样下去,她方白就该活活被笑死。‘吹奏’了不多时,方白竟然看到一片晶莹的雪花从阴暗的头顶飘落下来,在她头顶上方,那些通往外面的小洞,竟然陆陆续续的又飘进来几片雪。下雪了?虽是深秋,但也没到了下雪的时候吧?雪花飘近,她看清了,这不是雪,而是蝴蝶,素白如粉黛,轻盈胜飞絮。一只蝴蝶飞了下来,后面陆陆续续的跟了好几只白色的蝴蝶,方白说“真漂亮,想是渡人魂魄的吧,恐怕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男人没有理她,还是认真吹奏着木笛。方白想伸手去触碰那蝴蝶,谁想那一片白色的蝴蝶竟然都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尤其受伤的胸口处停了一片。近距离的看着这些轻盈盈的小家伙,方白觉得这并不是蝴蝶,他们的翅膀几乎纯白透明,也没有蝴蝶身上的鳞粉,更奇怪的是,他们舒卷出蜷缩的一根长针,竟然直直穿透方白的衣衫,插入了她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