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逍见莫良宵心下悲恸,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便也走到另一座坟茔面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喃喃道“这是我的母亲,已经十多年了,我都快忘记她长的是什么模样了,可惜她命薄,不然,她现在应该还能站在我的面前,与我说说话,喝一杯儿媳敬的茶。”莫良宵哽咽一声,最终止住了心潮澎湃,慢慢起身到那石碑前,将石碑上的积雪拂去,仔细擦拭干净。“我没有母亲,师父便等同我的娘亲一样。”“莫少侠竟是才知道我二娘是你师父?遥弟以前没和你说过吗?”慕容遥那般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和他说这些,若非那日入了慕容遥的密室,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更加不会推测出慕容遥就是停风谷的主上,再加上那天在花园,自己试探了慕容逍,更加可以肯定了他的猜测都是真的。莫良宵冷笑道“他没说,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慕容逍道“这就是遥弟的不对了,遥弟这样欺瞒你,岂不是阻拦了你在二娘坟前敬孝道,今日我们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莫少侠若是得空,日后想来扫墓可随时跟在下说一下。”“不必了,师父应该不想再见我这般不上进的徒弟了吧。”“哪里的话……”慕容逍看他神色颓然,也心下戚戚“二娘待我们都是极好的,我少年丧母,二娘便视我为己出,看莫少侠的情形,必然也多得二娘眷顾,就算再如何顽劣,二娘也不忍心苛责。”确实不忍心苛责,对他,师父一向都是纵容罢了。“莫少侠是担心我遥弟不同意你前来?”莫良宵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然看着墓碑。慕容逍又道“你若觉得不好,遥弟那里,我去说说,遥弟是停风谷的主人,现今莫少侠又独挑揽月楼的大梁,遥弟日后还要多多倚仗莫少侠,一定会答应让你尽尽孝道。”“多谢大公子美意,但着实不用!”他语气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一般。慕容逍听了颇有些难受“也罢,我就不多管这闲事了。”二人又站了半晌,待的那树梢上的霜露融化成水缓缓滴下的时候,莫良宵又问他道“师父她,是怎么死的?”慕容逍低低叹了口气,呵出一口白气“二娘突感顽症,药石无医,缠绵病榻几日,终是撒手人寰。”是了,因为师父很少回揽月楼,所以那段时间没见到她,莫良宵也并未奇怪,直到得知她的死讯,那时候的她已经下葬了。不愿将往事忆起,他缓缓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师父曾经说过,若得一日归去,必将自己沉入江中,倒也应了那沉霜江的名字,只是没想到,这个愿望终是没能实现。”“父亲对二娘用情至深,又怎会任她沉入江中,生来同寝,死要同穴,这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莫良宵静默不语,他以前见过那位武林盟主,桀骜挺拔的一个人,虽是强勇之辈,但却也配不上师父,师父那样的人,天下不知还有没有能与她般配的了。“这对你爹来说是好事,对我师父来说,未必是她所愿。”慕容逍苦笑“可不是,对我爹来说确实是好事,但凡与二娘相识之人无不被二娘风姿折服,那么多喜欢她的人,就连当朝天子都将她据为己有,可二娘却还是不曾心动分毫,留下一座空坟,到底还是逃了,如今,倒能与父亲黄泉碧落,相依相伴,对父亲而言,确实是莫大的好事。”莫良宵心下一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少侠何意?”“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当朝天子,什么空坟?”慕容逍一愣,无奈苦笑道“莫少侠竟然不知啊?啊,那是我多嘴了,我以为莫少侠乃揽月楼少主,停风谷所做之事,莫少侠都是清楚知晓的。”面前男人眉心紧蹙,却带着苦笑,表情竟不似装出来的,然而莫良宵却突的觉得,这个人似乎给他下了一个套,从那日送了一把软剑给他开始,这个套就变成了一张网。他先是假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再以闲谈为契机,告诉他慕容遥正是停风谷的主上,他的师父就是慕容遥的娘亲,今日一来,三言两语,又扯到了一桩事上,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也将是一桩惊天的秘密。若慕容逍都是装的,就为了今日之言,那这个人未免太过可怕,城府之深,令任何人都望尘莫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公子又何必遮遮掩掩?!”慕容逍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此事事关重大,我是万万不能说的。”“你说还是不说!”莫良宵话音一落,手上软剑吞吐出去,已经毫不留情的抵上了慕容逍的咽喉,那薄如柳叶的利刃随时都能切断他的喉管。冬日里,慕容逍竟然汗如雨下,也不知是早年落下的病根,还是他这个人太会演戏,他看着那剑哆哆嗦嗦道“莫少侠,你可不要冲动,这里是慕容山庄,若你真取了我的性命,你和那位姑娘,还能顺利离开吗?”“这里是慕容山庄?小爷怎就不知,小爷只看到一片坟茔,没有半个人烟,你若死在这里,最迟会到什么时候被人发现?是到年下祭祀的时候,还是明年清明扫墓的时候?”慕容逍空张着嘴喘气,似乎担心咽下一口唾沫,就能让自己血管擦上利刃“莫少侠,你并非奸恶之人,怎可行此不义?”莫良宵道“你错了,小爷一向是奸恶之人,当着师父的面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她手把手,将我教成了一个刺客!”慕容逍似是终于想到了他的身份一般,无奈叹道“好好好,你且不要生气冲动,你,将剑移开,我与你说来就是,全都告诉你。”莫良宵这才将手一挪,软剑挽了一个剑花,重新收好。慕容逍抬手摸摸脖颈,小心看着他道“你要先答应我,此事不得再说与第三人听。”